韩夫子没吭声,在十恶道,吞噬未死之魂并无什么大的过错,就算被人捅到谢怀那里,顶多挨句骂,也就没事了,但韩夫子知道,面前这人是个异端。
能走进阴界,并凭借此身与他们几人抗衡如此之久的,不可马虎对待,若真是为了吃这一个未死之魂而耽搁在这里,不管寒水宫出了什么事,日后计较起来,他们才是死不足惜。
左右权衡后,韩夫子不再犹豫,他双手捏诀,冰棱被阻于外,成钰脚下的地方突然起了漩涡。
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狼鬼不满地唾弃一声,收起铁爪,往寒水宫方向赶。
无绝抱着她的骷髅头,左一脚浅,右一脚深地跟在韩夫子身后,奶声奶气地嘟囔着:“阎罗殿养的都是什么吃白饭的东西,黑白无常这两个没脑子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敢往下面丢,等我回去非要好好告他们一状……”
暗河上,挨冻还挨骂的白无常狠狠打了个喷嚏,他睡意朦胧地睁开一只眼,油纸伞微扬,只见四周空荡荡,谢思温早已消失不见。
血腥味冲上鼻腔,嗡嗡耳鸣声挥之不去,成钰撑着坐起来,感受到手背处的温润,他舒了口气,凭借着感觉将人拉入怀中,柔声安慰道:“没事了,睡吧。”
陈清酒坚持如此之久,眼下早已是乌黑成片,见成钰呼吸平稳,一口气松下,困倦之感立马袭上,整个人失了力气,便倒在他怀中,不省人事了。
成钰将他抱上床榻,就坐在他身边,手指揉捏着陈清酒的掌心,直到脑后犹如被针扎过般,开始刺痛,眼才能视物。
他掖好被子,这才轻声离开了竹舍。
陈清酒迷蒙中感觉有人揽他起身,就着这样姿势,喝了一碗苦涩的汤药,他微微蹙眉,伸手还没推开,嘴里便又被塞了一块饴糖,这才安稳睡下。
北方天是苦寒的,唯有午间的阳光叫人舒服些。
陈清酒躺在睡椅上,右手遮着眼,并未起身,他眯眼看了看,发现手腕处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仔细,药草清香,并无痛楚。
陈清酒先是觉得心口温暖,就像是寒冬腊月得了一碗温热的粥羹,虽不值钱,却最珍惜,然而温暖过后,他又头疼地想:“完了,还是被发现了。”
他动作轻,成钰却猛然回神,抬头一看,便放下手中的书册,走了过去,“兄长醒了。”
“嗯。”陈清酒揉了揉眼,从睡椅上坐起身,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而已。”成钰敛眉,低头一笑,俯身便捏住他的手腕,要将人扶起,“躺久了身子骨会软,起来走两步。”
陈清酒躺着浑身酸软无力,哪里还肯起身,拂开他的手,咚地一声又倒了下去,虚声道:“不想起身。”
成钰无奈,继续轻捏他的手背,道:“越躺越难受。”
陈清酒看他,细想了片刻,突然伸手掀开身上的狐裘,轻声道:“你帮我揉揉,唔,顺带把你方才读的那本书给我看看。”
成钰当下应了,将书册给了他。
这睡椅不小,躺一人有些大了,但睡两人却显拥挤。成钰将人抱在怀里,右手放在他腰际揉捏,同他看着一本书。
“昨日三胖他过来,见你睡着,就没做叨扰,只留下了这些书。”
陈清酒已经懒得纠正这些称呼了,他问道:“你那时去十恶道,可见到谢怀此人了?”
“并无。”成钰叹息,他左手手指在书册上圈画了几个名字,道:“这些书册中关于十恶道的记载寥寥无几。我那日与这几人交手过,有点麻烦。”
“韩夫子,无间,无绝,狼鬼……”陈清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眉头轻蹙,“只是四人便如此棘手,除却谢怀,先不论十恶道作为‘界外’愿不愿意管这些事,光是余下这五人该如何对付……”
“上三界已经撒手,这事不能急,先处理完稷修一事,还有卢莫……”成钰顿了顿,沉声道:“大若墟派去的人基本上是有去无回,唯一送信回来的,说是最后一面见他是在鄢都。”
“鄢都?”陈清酒欲言又止,不确切道:“他要去魔界?”
“鄢都确实是往魔界去的最好选择,但卢莫身藏卦师令,怕不会贸然去,稷修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找到他。”成钰换了个手,将他手中的书册一夺,放在旁侧,继续道:“这字太小了,兄长若是想知道什么,直问便是。至于卢莫一事,你我择日去一趟鄢都,探查探查,总好过其他人赶去送死。”
书一撤手,困意又席卷上来,陈清酒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找了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成钰无奈笑了笑,然后抱着他回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