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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1 / 2)


睁开眼,墨云翻滚,大浪淘沙。

成钰勉强站稳,眼睛酸涩,迟疑道:“这是哥哥的识海?”

明明上次来不是这样的。

便在此刻,绛灵出现在他面前,神色阴冷,“酒酒不过受点儿伤,什么妖魔鬼怪也敢来放肆了。”

成钰问:“现在该怎么办?”

绛灵回身,与他双手交握,额头相抵,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闭目轻喃。

绛灵的魂魄化为一缕白光,从他眉宇间渗入,再睁开眼时,成钰的眼神幽深了许多。

成钰从容不迫地踏着黑水,很快于识海之中,找到了陈清酒的魂魄。

暗黑海水中爬出的怨灵一团团围在陈清酒周身,那白若雪的衣衫已经被玷污。

成钰眉头拧紧,上前倾身,他左掌下按,森然寒气涤荡,向四面八方涌去,须臾,冰封千里,那些污秽不堪的杂物瞬间化为冰刃,纷纷洒洒,只是陈清酒百步之内的怨气却犹如生在他脚下般。

成钰眼神微变,心中诧异。

“酒酒。”

背对他的人闻声而动,偏着头,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他,无情无欲,“滚出去。”

“酒……”

一次警告不成效果,陈清酒眉宇间生出戾气,呵斥道:“滚出去!”

黑色怨气撞出,从成钰胸口穿过,他一个踉跄,喷出一口鲜血,不躲不闭。

地上坐着的人仿佛被吓到了,起身趔趄地后退几步,茫然看着从指尖渗出的鲜血。

老实说,于识海之中,陈清酒的攻击对他并不起什么作用,吐出一口血来,不过是为了博取同情,在拿捏陈清酒心思这条路上,十个成钰也不如一个绛灵来得实在,何况陈清酒如今意识模糊,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个骗局。

绛灵走到陈清酒面前,从他背后将人拢住,枕在他肩头,握着陈清酒鲜血淋漓的双手,声色温柔,“阿酒,我是绛灵。”

“绛灵?”陈清酒面色发白,有一瞬间的慌张,但是紧接着他就变得平静起来,无措道:“那是谁?”

“是你爱的人。”绛灵右手托着他的掌心,亲昵地在陈清酒脸上蹭了蹭,“是爱你的人。”

绛灵道:“阿酒,我是在替你难过,有些罪过,不是你该承担的。”

陈清酒往他怀里缩了缩,五指收紧,一言不发。

绛灵右手搂着他腰,左手改握住他手腕,徐徐道来,“你别这么折磨自己好吗?我死得其所,谁也怨不得,数百年之久,该放下了。”

陈清酒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没得抗拒,才不冷不热道:“儿茶,你别逼我……”

“阿酒。”绛灵看他,无奈叹道:“凡人血肉之躯本就要经历生离别苦,我既以凡胎养灵,又怎能舍弃痛楚?”

陈清酒红了眼,执拗着,“我说过的,不会让你再痛了。”

“你如今这样就是让我痛着。”

“酒酒。”四目相对时,绛灵望入他眼底,他将这个名字念碎在心中,伸手托出锦麟花,看那一点火焰融入陈清酒眉心。

绛灵吻上他苍白的双唇,细语呢喃:“再给我点儿时间,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天将明时,成钰醒来,他给陈清酒盖好了被子,这才翻身下榻,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繁星汇海。

柜山下有一方半浅不深的潭子,成钰站在潭中央,双手捧了一把水,拍在脸上。

月光皎皎,淌在水中央,冰冷的水珠顺着脖颈滚了下去,叫人一个寒战。

成钰手指摁在心口,嘴角微微勾起,他看着那倒映在水中的明月,忽然毫无征兆地栽入水中。

须臾后,人又呛水地扑腾到了岸边。

成钰浑身湿透,坐在地上,神情不似方才,竟是黑着脸,咬牙切齿道:

“混蛋!”

昨个夜间悄无声息地落了几滴雨,云雨歇后,竹屋前的合欢花都被打落了大半,成钰自地下爬出来时已至正午,他抬指捏诀,那方才还略显颓败的家伙立即似邀宠般显着生机,他这才看向了坐在门坎处的人,“哥哥这是怎么了?”

陈清酒仰头,自从服用了那锦麟花,说话时喉咙是不疼了,但却被溜着长长的尾音,“长在山,顾孟平,死了……”

成钰拇指指腹从他脖子上擦过,因为地方比较敏感,陈清酒身子后仰,躲开了。

“顾孟平?”成钰脑海里勾勒出一抹模糊的红色身影,却死活也没定下准确的人头,他将陈清酒扶起,又孝子顺孙般的布茶摆棋,同人坐在了石桌处,右手轻捻黑子,左手蹭开了方才折在一起的信,“长在山人死了讣告送来这里做甚?哥哥同那人很熟吗?”

据他所知,除了太子山,两人再无瓜葛。

“……两面之,缘。”

“那也需要前去吊唁?”成钰毁了那信,落着黑子,“一没血缘,二没交情,长在山那群猪皮厚脸地也敢缠上柜山,还有,兄长何时见了顾孟平第二面,我为何不知?”

陈清酒自觉忽视他最后一个问题,道:“卦师令意指,长在,顾孟平一死恐与,稷修有关……”

上次遇见时,顾孟平便是被稷修所阻,那种家伙,身上总是带点脏东西,但当时,顾孟平身上并未有出血的地方,几乎都是内伤。

成钰仰头看他,指间的黑子被摩挲的温暖,他左手托腮,嘴角上扬,“如此看来,确实要走一遭……可是哥哥你瞧我们这家徒四壁的,去长在山总不能空手吧?”

陈清酒手指一顿,落了白子,竟是用了成钰的原话,道:“一没血缘,二没交情,空着手,不成?”

“成,自然是成!”成钰点头,立马变得狗腿子起来。

陈清酒这才颔首,他散乱的墨鬓遮掩着紧抿唇角,白子在指间打转,眉头皱起,若有所思。

成钰捧着茶杯,一言不发,他喜欢极了他这模样,虽然皱了眉头,但到底好过寻常的面无表情,只有在这种时候,成钰才会觉得他跟前坐着的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具尸体。

成钰吹了吹漂浮在上的茶叶,浅抿一口,想起那一幅画作,敛眉收了神色。

“认输。”

成钰本就在棋艺上有着很深的造诣,几日下来摸透了他的路数,博弈起来更是居于上位,见他又主动认输,成钰咧嘴一笑,终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起身伸着懒腰,顺便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衫,皱了眉头,道:“每次从那下面爬上来我都觉得自己身上带了尸臭味,哥哥还有什么要换洗的衣物吗?我顺道带走洗洗。”

那人毫不客气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屋子。

柜山荒荒凉凉,雁过不留矢,枯鸦不停居,碧溪不行鱼,秃地不爬兽。

总之言之,一个字――穷。

于是穷到绝望的‘柜山二白’就两袖清风,在顾孟平下葬之前抵达了长在山。

长在山一派三仙山,几百年来薪火相传,开派祖师不怎么好命,长在山刚一安定便驾鹤西去,半分福气都没享用,而如今有掌门余元卜执政,下有秋仲殿卢莫和伊宫殿应宗长老辅政。

顾孟平,便是卢莫座下首徒。

门派内弟子身亡,虽是首徒,但也未牵涉太广,除了作为授业尊师的卢莫闭门谢客外,其余人大部分都在接见前来吊唁的亲朋客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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