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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信(1 / 2)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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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甫落,游渺先是呆住,俄而愕然一瞬,脸刷地红了个透。

被明晃晃地嫌弃,游渺难堪至极,只能咬着唇,重?新坐回了对侧。

回了会馆后,游渺便被人领去了厢房。

“大人说了,让姑娘先沐浴歇息,他晚些便来。”领着游渺入厢房的丫鬟传着话。

游渺从腕上脱下只赤金镯,借着袖间的遮掩,熟门熟路地套到那丫鬟手上,她面上笑道:“我方才跳了场舞,很是发了些汗,这发间腻腻的怪不爽利,想一同?把头发也清洗了,麻烦姑娘多跑一趟,替我多取些澡豆来。”

那丫鬟腕间一沉,便知这镯子份量不轻,晓得自己得了大便宜,当即喜眉笑眼地应了。

另一厢,孙程正给姜洵呈了封书信、并一只巴掌大小的锦盒。

“主子,这是驿馆方才送来的,府里的书信。”

“府里?”姜洵怔了怔:“嬷嬷寄来的?”

“是夫人。”孙程如实答道。

姜洵顿了顿,止了本准备去接的动作,略一颔首道:“放着罢,得了空再看。”他唤过杜盛:“银子取来了?”

杜盛点点头,询问道:“可是要属下?埋到城郊去?”

姜洵否了:“埋到城郊易引起争夺,若是抢得狠了,有那性悍的,定然会起独霸的心?。”他敛目理着束袖:“你去查一查这城中的几户善人,若背景清白,便抛到他们府中去,他们自会安排。”

杜盛摸头:“都是落难的灾民,就算拾得了,不当是均分给所有人,互相帮助的么?”

姜洵头也不抬:“虽都是灾民,可灾民中,亦有暴民。”他坐到书桌前,漠声道:“莫要高估人性。”

私吞赈给的贪官有、发国难财的奸商有、趁乱为祸的刁民暴民,自然也不会少。

杜盛恍然,他猛地一拍大腿:“爷这么一说,属下?倒想起来了,这宁源还有些轻易信人的愚民,每发一回洪,他们便要捉个当日出生的女子去祭河神,这事,府衙也是知道的,可根本无人出面去管。”

姜洵眯了下?眼,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有人祭河,便能安定一段时日的人心,如汪由僖这样懒政的,乐见其成。”

杜盛听了,不由骂了几句宁源的贪官污吏,又愤然补充道:“这般恶毒戕害无辜,最可气的是,主导这事的,还是个神婆。那神婆当真丧尽天良,好几个选中的女子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有的腹中还怀着胎儿,她竟也狠得下?心?,生生将人推入河中!”

姜洵皱起眉来,肃颜道:“人皆逐利,恐怕那神婆与这宁源府衙也是有些干系的,一并查了罢。”

杜盛领命而去。

姜洵靠坐在椅背,目光,则在那信封与锦盒之上流连了几瞬,须臾,他移开眼:“戚大人与尹大人可回来了?”

孙程:“二位大人回来已有一阵了,正等着主子议事的。”

姜洵颔首:“请过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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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天长,接近酉时正,天角的余晖才完全被夜色赶走。

游渺在房中枯坐许久,也不见人来,便问得了书房的方位,敛好仪容,寻了过去。

一路畅通,倒也无人阻她,门口守着的小厮甚至瞧都不瞧她一眼,木着脸向里头报了声,便由她站到了门口。

游渺尴尬地收回银锭,再度理了理衣衫,这才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房中竖着扇云母屏风,她要寻的人,坐在屏风之后。

“大人。”游渺脸上摆出最适宜的笑容,捏着柔媚的声线走了过去:“这样晚了,大人还在忙…”

待行至屏风后,她愣了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推门而入时的那股味道,竟是酒味,只是隔了扇屏风,闻起来不如这后头的味儿浓烈罢了。

再看屏风后的人,左手空拳,半支着脑袋,右手则搭在侧边的椅圈上,指间还夹着只沥沥滴酒的高柄杯,且半幅身子都窝在圈椅中,两条长腿交叠着,就那样大喇喇地搁在书案上、置于那几碟发着余热的菜盘子?之间。

一身浪行,随意至极。

这哪里是在忙于公务,分明,是在吃酒作?耍罢了。

“有事?”

醉意迷朦的眸子不轻不重?地乜了过来,游渺心?间狂跳。

她勉力?定位神魂,嫣然笑道:“汪大人嘱了奴,定要好生服侍大人,可奴来了小半日,都不见大人…”

游渺本是打算嗔怪两句的,可话说一半,便见眼前的男人提了提唇,那明明是渗着酒意的一双湿眸,濛濛如淞的目光中,似戏谑、却更似审视。

她心间一突,下?意识避开了相触的视线,喉间像是生起什么阻力似的,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方面是心虚使然,另一方面,则是白日里在马车中的接触,让她拿不准这男人到底是不喜欢自己主动,还是那眼光着实挑剔,她向来引以为傲的脸蛋与身段,竟在他眼里瞧不见半分惊艳之色,反而因头油味被嫌弃了一把。

而且,这人虽然带了她回来,却又把她放在厢房中冷落小半日,与娘所预测的情形,大相径庭。

听娘说,京里的贵游子?弟都会有些难捉摸的臭毛病,何况这位还是皇室子弟,或许、或许他只是于人后,喜欢端着呢?

想到这个,游渺似是重新生起勇气,她向前两步:“奴特来问一声,大人这处,可需奴在此伺候?”

感觉到男人目光往上,游渺故作?羞涩,有意偏了偏头,让他能看得更清楚。

她特意换梳了个朝云髻,把另一侧,原本一并戴着的步摇珠花都给摘了,单留着那支金雀钗。

风鬟雾鬓,素发金钗。

游渺心?间无序,想着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白日里在马车中,这人的目光,是在那钗上停留过的。

感觉到对方有了动作,游渺余光去瞥,却见男人早已挪开了视线,放下架在书案上腿,直起身子去斟酒。

道是自己多心?想错,游渺心?间失落了下?,又急忙要转到桌案之后:“奴替大人斟酒。”

姜洵嗤了声:“聒噪。”他摆摆手:“出去,回房等着。”

声音磕磕绊绊,真像是喝大了似的,舌头都不大利索。

游渺哪里肯就这样出去,她眼神在这书房中乱晃,蓦地,瞧见了桌案上的一方锦盒,当下?心?间一动,佯作好奇地走了过去:“这锦盒好生精巧,大人从何处得来的?”

“敢碰一下?,我便剁了你的手。”男人嗓音单寒,话音如抽出的锋刃般,险险擦过游渺的耳廓。

游渺再度被迫停下?步子,笑意僵在嘴角。

她咬了咬唇,心?间复杂。

这人对自己这样冷淡,她真能如母亲所说,收服得了他么?

还有,虽这男人生得好,可试问哪个女儿家,会愿意把自己的初回献给个醉鬼呢?

游渺的心?头不住地往下?坠,却不得不止了脚步,转身退出了书房。

眼见游渺离开,姜洵的目光,亦在那锦盒之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他拉开桌案下?的抽格,将白日里一并收到的信,也取了出来。

拈在手上看了小半晌,姜洵才伸了手,他正欲启那火漆时,却又闻听杜盛回来了。

姜洵手下?略顿了顿,便就着那姿势,将信随意扔在桌案上,唤了杜盛进来,听他禀事。

禀了事已办妥后,杜盛再问道:“义仓那证据已送到奉京去了,可要往御史台递?”

“不急,这几日有施粥送米的,先缓缓。动作过频,就怕引了注意。”姜洵抬起头来,眼神清明。

赈灾自然刻不容缓,可治洪之事,却也迫在眉睫。

堤坝不稳、百姓不宁,都是亟待解决的事,清淤建堤,都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而最为紧要的是,就算增筑了堤坝、清了泥沙,有汪由僖这么个父母官在,宁源百姓讨不了好。

义仓、赈银,不仅要让汪由僖等人吐个干净,还要除了这帮禄蠹。

汪由僖此人,胆大如斗,竟昧着良心,以义仓之粮充作?商粮,倒手卖予城中米铺。

不仅如此,米行若要入货,必须从那几户商行入,否则第二日,官衙便会去封铺子,说有人食用了那家米行的米,闹肚染了病,若铺中人胆敢出声质问一句,便会直接拘了掌柜和伙计。

这般的作?派,哪里是官衙?简直就是为霸一方的地头蛇。

而汪由僖行事为何敢这般荒唐无忌?却是因着其岳丈姚红瘐的缘故。

姚红瘐其人,官任荣州府的都督,那荣州府,管着下?辖五个郡县,宁源,便是其中之一。

而姚红瘐的亲舅父,则是南省的尚书令,亦便是当今太子的岳丈,罗峙。

再有一遭,眼下嘉顺帝身边最得宠的方士,人称新午圣使的,亦是出自宁源,是经汪由僖推予姚红瘐,再以姚红瘐之名举荐入宫的。

这关系一层层上去,怪道汪由僖这般熊心?豹胆、少有顾忌。

可说来,凡事皆有两面,这样牢靠嚇人的背景于汪由僖来说,亦是带刃的剑。

一方面,他虽可借势横行,另一方面,却要供王母娘娘一样供着家中发妻。

莫瞧他方头大耳体态臃肿,实则偌大的郡守府,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汪由僖膝下?空空,子?女俱无。

倒也不是其妻姚氏不能生养,那姚氏虽有娘胎里带出的不足之症,天生子?嗣艰难,可早几年,也曾生下?过一子?,只可惜那小儿未及三岁,便意外坠井夭折了。

姚氏因此大病一场,身子更显虚弱,莫说再难怀上子?嗣,即使怀上了,那也是不敢生的,稍有不测,便是一尸两命的惨案。

汪由僖似也想开了,据悉是曾找高人卜算过,道其此世并无子?嗣缘,嗟叹过后,他也只能无奈接受了,转而钻到权财的眼里。奈何其并无甚真材实学,目光也粗浅,是以,镇日里都是削尖了脑袋想着那等黄白之物,宁源这莒河数度溃堤,虽苦了百姓,却也肥了他的钱袋子?。

权势到达一定地步时,遮蔽天听并非难事,可纠其根源,却是这大昌国,已经从根子开始烂了,再不及时整治,边患,将不是最大的威胁。

收回神思,姜洵正欲开口说话,忽有一股夜风自侧窗灌了进来。

桌案之上,因为没有镇纸压住,就那样随意横放着的信封,立时被那阵风息给卷带起来,高高低低地飘到了地下,落在杜盛脚边。

杜盛脑子?一抽,竟是抬脚给踩住了。

就那一脚,他突感后背冷飕飕的,迅速捡起回身,果然见自己主子那脸,如生铁般难看。

杜盛讷讷笑了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呈递了过去。

姜洵黑着脸接过,果然见那信封之上,已被踩出一角黑渍,好死不死,还正印在‘夫君亲启’四个大字的左半边上。

姜洵面上薄怒隐隐,眉间是跳了又跳,呼吸都急促了些。

杜盛见势不对,心?下?飞转几番,连忙开口揽事:“汪、汪府那个,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脚底抹油正想溜,却又被叫住了。

杜盛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做了十成?挨训的打算,却听自己主子用泛冷的声音吩咐道:“顺便查一查那舞女身份。”

“诶?哦,好的!”反应过来后,杜盛如蒙大赦,生怕主子反悔似的,赶紧领了命,飞也似地离开了。

姜洵敛目。

不仅用得起上乘的熏香,头上那簪,亦比他府里那个戴的要精致数倍,怎么看,都不是区区一个舞女能用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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