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她和尤行健的差距是一个在赤道一个在南极,那她和齐天朗的差距则是一个在地球一个在火星。
她要在他们还没开始之前,就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斩断。同样的错误,她犯过一次,她不能再犯第二次。
林霏开将杯子里剩下的水全部倒入水池,又回卧室睡觉。
她睡得不是很熟。一会儿和尤行健吵架,一会儿和齐天朗吵架,但好在没被梦惊醒。等她自然醒过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透过薄薄的窗帘,隐约能看到这时候的天空,红彤彤的、金灿灿的,色彩斑斓。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满天的火烧云。这景象在江城并不多见。
整个天空,从西到东,好像着了火一般,而天空的色彩投射到大地上,又让大地变得好像穿红戴金的新娘,艳光照人。
她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才看见地面全是水。想来睡觉的时候,应该下过一场暴雨,但她却浑然不知。
选了最美的一张,微信发给康乐盈,担心她在格子间看不到这难得一见的美景。然后她又把图修了修,做成手机屏保。东看看西看看,始终觉得缺点什么,不甚满意。
微信收到新消息。点开,是齐天朗发过来的,一张火烧云的照片。照片的右下角是一截窗棂。没错,拍照人和她一样,都是从屋里往外拍的。这窗棂是朱红色的,漆都快掉光了,露出发黄的木头。不是她座位旁的窗棂又是哪的呢。
林霏开直接换了这张做自己的手机屏保,连修图的步骤都省略了。
美不美?和你分享。
消息紧随其后。
林霏开没回复。她将手机扔到床上,去卫生间洗漱,然后把电饭煲里的皮蛋瘦肉粥全部吃完。
一个人,不上班。这种时光怎么打发?
听了几张碟,读了几页书。手机一直很安静,除了中间收到康乐盈的回复:美丽的火烧云,如同你羞涩的脸,我想留住这一刻,我想亲吻你千千万万遍。
这什么破玩意儿?不写代码改行做诗人了吗?
林霏开决定出去走走。
开门锁门的时候,她觉得与往日有点不同,钥匙异常灵光,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开能锁上——不用说,齐天朗临走的时候修好的。
天色已暗,明月初升,凉风习习。小区里三三两两都是带着孩子玩耍的人。
小区有前后门。前门出去是大马路,两旁店铺林立。后门出去,不远处有所大学,附近居民都很喜欢去操场散步。
林霏开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往后门走,走了一半,才发现此路不通。
她前面的半条路刚铺了水泥,湿漉漉的。旁边还竖着铭牌,提醒大家爱护公共设施,不要在上面乱踩。
怪不得,往日这块地方很热闹,今天居然没人。
林霏开站在路中间,前看看,后看看,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她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从杂草和烂泥上踏过去,弄脏鞋子;要么原路返回,就当没来过,她也毫无损失。
卡夫卡说:目的虽有,却无路可循,我们称之为路的,无非是踌躇。
木心说:生命是什么呢?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海伦·凯勒说:人生要么是一场伟大的冒险,要么是一无所有。
林霏开小心翼翼地踩在杂草和烂泥上,她庆幸自己穿了一双旧运动鞋出门。最后几步,她几乎是跨越式完成的。
鞋子还好——她以为它会脏得不成样子,但其实也只是一点点脏而已,刷刷就行了。
很多事情,只有尝试后才能见分晓,结果未必会如自己预期得那么坏。
在操场里随意走走,感觉特别放松。
《少女的祈祷》响起来。
是齐天朗。
“喂······没事了起床了······你那里好吵······酒吧啊······和同学聚餐啊······那你慢慢吃慢慢玩······你喝酒了吧······没喝······少喝点······注意安全······明天去上班······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能行,我没那么娇贵······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再见。”
现在大学生聚餐都去酒吧吗?不是去校门口的卫生状况堪忧的火锅店或者很难吃的甜品店?她活了一把年纪还没去过酒吧呢。他倒在里面玩得开开心心。
至于明天来接她上班,这句话确定不是说出来吓她的吗?
不知道他是真的喝酒了还是真的没喝酒,反正林霏开听他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异样。就连说明天来接她上班,也仿佛是徒弟对师父的讨好,客气地讨好。
他果然还是个孩子,血气方刚、一时冲动。幸好她在最后关头恢复理智,及时刹车,才未铸成大错。
发生过的事情,好像没发生似的。那一瞬间的枕边人,此刻回忆起来,竟恍然如梦。
明月中天,斜挂在最高的树杈上。可惜不是圆月,而是一轮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