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昉见过王执第一次发脾气也是最后一次发脾气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久远到王昉自己已然记不清自己多大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少爷,整日里被他爹带着上任走马,寸步不离。
可防得再严实也有透风的时候。
那时候的王昉尚不知道为何宫里的贵人要接他入宫。也不知为何将他锁在院子里便弃之不管。不管便不管吧,反正在哪儿都是玩。心大的王少爷一个人自娱自乐,照样快活。
待到熊熊大火汹涌地向他扑来之时,玩到忘乎所以的王少爷才发觉,天黑了,人没了。他找不到自己爹了。
接下来不过是短暂的寻爹之路罢了。王昉被人带着找到了爹,万幸万幸。
王昉找到他爹的时候,他爹已然红了眼。又饿又累的王少爷伸出手抱着他爹的大腿,想像往常那样撒个娇,万事大吉。被他爹猛得一巴掌打掉了一颗牙。
打得王少爷连哭都忘了,只呆呆地望着他爹那张劫后余生,怒杀未消的脸。
然后,“哇”的一声,孩童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宫变后的内闱。
王昉第一次觉得他爹可怕。
显然那种可怕的感觉,变成了一种印象刻在了王少爷的心底,超越了时间,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
比如现在。在他爹冷哼一声,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之后。
王少爷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了。
“知道了又如何?”王执停了笔,好笑地看着王昉。
这孩子总也长不大,总是幼稚得让人操心。
“你便丝毫不愧怍?”王少爷伸长脖子愤愤道。被王执瞪了眼之后,又慌忙缩了回去,怂得像一只鹌鹑。
“愧怍?”王执朗笑道。“生你愧怍还是养你愧怍?”
“…………”
“你想如何。”王昉少爷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底气,只得蔫了。
“该是我问你。你想如何?王昉?”王执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沉沉,眼睛里似乎有光,刺在他身上扎人的慌。
“你问我作甚?我说了你就能答应吗?”王昉两手一摊,察觉到王执好像心情没那么差,索性硬着头皮抵赖道。
“我答应。”王执直截了当道。“只要你敢说出来,我便答应。”
“当真?”王昉眼睛一亮。目光炯炯望着他爹。
“我答应你的事又哪里作了假?”王执静静道。“倒是你,如此任性妄为,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我要见他。”王昉叫道。
“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小时候那般顽劣?”王执苦口婆心道。
“我要见他。”王昉叫嚣道。
“这教我以后如何将大任交给你?”王执叹了口气。有些枯瘦的手随便放在桌子上,颇为疲累。
“我要见他。”王昉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道。
“见见见,让你见。”王执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袖子一挥,示意他走。
夜彻底深了。王执坐在原地喝茶,看着王昉走时替他掩住的门,久久无语。
“不到黄河心不死。总要让你见见你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作者有话要说:王少爷又要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