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正午,刚上完体育课,被热血少年一通放肆踩踏后的足球草坪,像一块摆在旧货市场里的绿色地毯。
陈凌在球场边的混凝土台阶上坐了半分钟,屁股就热得受不了,赶紧在作业反馈中发了最后一道题的解题步骤,并留言鼓励:
“解决此类问题,主要是利用正余弦定理建立数学模型。小哥哥的本次作业正确率虽然不高。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重振旗鼓,再战三百个大题的!”
从台阶上起身,眼前猛地一黑,撑着膝盖缓了几秒,世界才重回清明。
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不到十分钟,陈凌不想迟到,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高挤兑,把手机塞进裤兜,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教学楼。
刚拐直,就看见道里停着辆黑得晃眼的宽大轿车。
这是北城市Top1的重点高中——北城一中。
师资力量强,重点率和一本率高,生源也是北城最好的。
一切为了学生,学校的管理也非常严格,连老师的车都不能进校园,只能开到隔壁单辟的停车场。
这黑车却明目张胆停在这,把只容一辆车通过的道儿都堵了。
陈凌朝斜上方瞅了一眼。
班主任老高步伐悠缓,正从三楼往二楼走,速度虽然慢,但就一层楼,两三分钟还是能走进教室。
他加快脚步,想从黑车右侧跑过,冷不防车门打开。
陈凌速度很快,几乎就要撞上车门板。
他反应也很快,腰一拧,往侧面跳上路旁的花台,堪堪避开了这由质量决定惯性的凶狠一撞。
同时,脱口骂了句,“卧槽!不会看后视镜呀!”
车里的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车门开到一半停住。
这会,见人已经安全,才不慌不忙地全部推开。
副驾上先踏出双黑色的Vans,上面是一截白皙的脚踝,然后才是深蓝色的校服裤子。
是个很高的男生,穿一身崭新的一中校服,背纯黑的双肩书包。
就五官来说,剑眉锐利,眼眶深邃,本该是冷冽的长相,眼睛却很大很好看,眼睑下还有两道浅浅的卧蚕,让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柔和起来。
用概率学来描述,吸引无数目光和收到无数情书会因为眼前这人的颜值而变成必然事件。
总而言之,帅得一批。
男生抬起视线把陈凌打量了一圈,笑笑,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话:“看了,就是哥们身手太好,跑得比我看得还快。”
陈凌本来着急进教室,这会,却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惹出几分火,“车把路堵了你还挺有理?”
男生大概没料到陈凌这么凶,一愣之后,装模作样地偏头看了眼漆黑的车窗,又看向陈凌,下巴微抬,压低的视线里自然而然就带了几分盛气凌人:“车也不是我开的。”
“……”
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太不要脸了。
陈凌刚提了口气,想再怼回去,前方响起老高那熟悉的语重心长,“陈凌啊!你怎么回事,没听到上课铃响是么?快点进教室!旷课的事我还没你算呢!”
陈凌赶紧往楼上跑去。
因为老高还没来,大家还在进行着上课前最后一分钟的狂欢,教室里呜呜泱泱的。
他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挨着后门的位置坐下。
上个月初,原本也坐这张桌子的高明哲,在巨大的升学压力和跟同桌的巨大差距中,内心产生了难以控制的强烈的自我否定,休学了。
因此,目前陈凌是独享这个交通便利的“黄金宝座”。
也不怪高明哲要休学。
高二下,马上就要高三了,心里本来就焦虑,旁边还坐着个学霸。
学霸还特喵地不学习。
其实也不是不学习,是学霸的学习方式太与众不同。
跟其他同学课本教辅堆满桌子的画风截然不一样,陈凌的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支大容量碳素笔孤单地摆在上面。
然而,每次考试,他还能稳坐年级第一。
看起来像极了那种,问他“你学不学习?”,他假模假样丢过来一句,“我还要打游戏呢”,结果,考试超你一大截的,邻居家的孩子。
陈凌坐好后,从课桌里摸出本笔记本,刷刷写了几笔。
前头伸过来一本习题集,搁着两页草稿纸。
“零哥,这题怎么解?”
是前桌的赵驰。
陈凌抬眼看,是道三角函数,“你很有想法嘛,语文课做数学,思维碰撞?”
赵驰忧心忡忡,“我上次数学拉的分,马上期中考,我得抓紧找补,对了,你最近怎么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自习课都敢翘。”
“事儿多。”陈凌搪塞一句,低头在草稿上刷刷写,边写边解释。
赵驰努力跟上节奏,奈何基础不太好。陈凌又把二倍角公式给他推导了一遍。
差不多十几分钟,老高才姗姗来迟。
教室里呜呜糟糟的声音戛然而止,赵驰赶紧抽过习题集转回去了。
陈凌一抬起头,就看到刚刚拿车“怼”自己那男生跟在老高身后,精神抖擞地走进了教室。
转学生?
想到整个教室目前只有自己旁边有个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