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张音见面后,唐寅回家安分读书了好些日子,徐经几次叫他出门都推辞了,徐经觉得无趣,也在家闭门读书,但他毕竟号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时间长了也无聊,这日,徐进提议去拜访主考官程敏政,唐寅道:“我们可以去黄觉寺走走,不必去拜访程大人,免得惹别人闲话。”
徐进抽掉他手中的书,看了一眼书名,笑道:“《大学》你我都倒背如流了,看着有什么意思,要我说你也是太小心了,拜访程大人的举子多不胜数,也没有见谁避嫌,学政梁大人把你推荐给程大人,程大人对你的才识赞不绝口,于公于私你也该去拜访拜访。”
唐寅不想去拜访程敏政无非是出于读书人的傲气,不屑于去讨好主考官,但听徐经说的也有道理,徐经见他意动,把手中的书随手抛在榻上,拉着唐寅急急地出了门。
程府离两人的寓所也就一二公里的路,两人也不乘坐轿子,走了约半个时辰就到了,门房收了名帖进去,片刻功夫便出来,将两人迎了进来,程敏政见两人精神抖擞、器宇轩昂,心中欢喜,大笑道:“全京城的举子只怕都来拜访程某,只等两位了。”
唐寅、徐经忙答道:“不敢,不敢。”
程敏政与他二人说些仕途经济之类的话,两人对答如流,程敏政爱两人的才识,遂留他们用午膳,酒酣之际,唐寅挥笔作画,徐经舞剑,程敏政也是少年时也曾风流不羁,做官这廿年来,性情渐渐平稳下来,此时与年轻人喝酒,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他趁着酒劲在唐寅的画上题诗,三人互相酬唱,席间其乐融融。
徐经突然内急,起身抱歉道:“大人,学生借贵地一用。”程敏政随手指了一个小厮带他去。
徐经走的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了,小厮连忙扶住他,道:“徐相公,仔细脚下!”
徐经笑道:“多谢小哥。”
小厮是个爱说话的,见他态度和蔼,没有那种读书人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傲气,于是说:“大人真的很喜欢相公呢,这些日子拜访大人的举子也不少,大人还未留哪位举子用膳,徐相公,大人很看重您的才识呢!”
徐经本就十分自信,只是笑了笑,待他方便出来,酒气上头,头脑一片眩晕,小厮把他扶到一块假山石上坐下,道:“厨房离这里近,小的去给你端碗醒酒汤过来。”
徐经道:“谢谢这位小哥。”他闭目养了会神,小厮端着醒酒汤过来了,唐寅一饮而尽,又坐了片刻,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厮,小厮忙接过,又向他鞠躬道:“多谢徐相公的打赏。”
徐经家本是江阴首富,出手向来阔绰,这事情转瞬也就被他忘记了,也没向别人提起,从程敏政府上回来后,他与唐寅专心读书,再没有出门会友游玩了。
弘治十二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这年会试出了大状况,甚至连朱祐樘都惊动了,司礼监不敢擅专,给事中华昶、林廷玉参程敏政卖题,朝中议论纷纷扬扬,京城举子也纷纷上书陈情,朱祐樘敕令程敏政停止阅卷,再由大学士李东阳审查此案。程敏郑、唐寅、徐经等人都被关进监狱。
近日天气骤降,朱秀荣又生病了,张音忙于照顾她,对朝内外事情无所知悉。
这日,刘瑾来报:“寿宁侯有要事汇报娘娘。”张音见女儿已安稳熟睡,便招了张鹤龄觐见。
张鹤龄道:“娘娘近来可好,公主进来可好?”
张音神情有些疲惫,宫女替她轻轻地捶背,道:“秀荣还是老毛病了,每当气温骤降,便要生病,她又离不开我,实在是□□乏力,刚才趁着她睡着了,才有空见见你,说吧,什么事?”
张鹤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张音说了一遍,又道:“唐寅下狱了,哎,他的书童苦求我帮忙,特来告诉娘娘,看看娘娘有什么办法?”
张音长吁一口气,果然历史还是有他既定的轨道啊,也罢,唐寅性子桀骜,这种性格混官场也不容易,倒不如做个白衣自在,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危,只是自古监狱都不好待,唐寅这次恐怕要受些苦头了。
见张音半响都不做声,张鹤龄递给张音一张纸,道:“这是唐寅在狱中所做。”张音展开纸条,“身贯三木,卒吏如虎,举头抢地,涕泗横集”,笔力透纸,可以想像出唐寅的绝望与悲愤。
张音把纸条投入香炉中烧成灰烬,才说:“你回去吧,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陛下是宽厚仁慈的人,只要唐寅没有做过,他被放出来的,让那书童安心在家等消息,不必四处奔走,以免给他惹更大的麻烦。”张鹤龄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