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簪子倒是与您的气质相配的很。”
青玉手脚麻利地用手中的白玉梳帮婵娟的一头长发理顺,然后将一旁的羊脂色茉莉小簪别在婵娟发间,更称的人肤白如玉,面色润泽透亮,她小脸蛋上的那两圈肥肉也好似没那么显眼了。婵娟用手抻了抻身上套着的这件青碧色广袖螺纹棉裾裙的衣角,不由幽幽叹了一声。
曹操前些时日拨到贾诩府上一批侍女,贾诩瞧她孤独便将青玉唤过来侍奉。青玉打小儿便被家里人卖进宫中伺候主子,也算是吃尽苦头,如今才十二岁不到,便已经手脚勤快、诸事利落了。婵娟拍了拍青玉的小手,一副姐姐兼长辈的口吻,道:“你这丫头,以后梳妆打扮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好。”
谁知,青玉连忙苍白着小脸下跪,裙角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微波荡漾,“婵娟小姐,青玉若是做错了什么,您只管示下,千万不要赶奴婢出府!”
婵娟着实惊了一惊,想着自己好心好意为她减轻负担,这孩子还让她做了一回吕洞宾。不过她应该是被吓怕了,这才如惊弓之鸟一般小心翼翼罢。婵娟一把将手架在青玉腋下,然后将她猛地抬起,瞅着青玉略显讶异的双眸,这才淡淡咳了一声,“你瞧,小姐我力大无穷、孔武有力,所以才想每日多做点事情,耗一耗体力,与你无关。”
青玉这才将信将疑地为她披上一件刺金莲纹桃色大衣,在她身后紧随着也出门而去。谁知刚离了自己的院子没几步远,便瞧见两位穿金戴银的姑娘在前方那颗半枯的老松树下仰脖观望,那两人浑身皆饰以朱缨明铛宝玉,若是让旁人来瞧,定道这两位不知是打哪儿跑来的暴发户小姐。
婵娟扶了扶头顶的茉莉小簪,脸上攒出几丝笑意来,这才走上前去,道:“不知二位姐姐在瞧些什么?”
对面的两人闻声回头,见是婵娟,难得给了个好脸色,“婵娟妹妹,你来的正巧,阿宝它不知怎地爬到了树上,眼下许是睡着了,怎么也不肯下来。”
阿宝是一只宠物猫,婵娟克制三声,还是默默翻了个白眼。
贾诩此人有两房夫人,两房夫人除了各自的公子外又恰好各生一女,分别取名为馨云、馨月。虽说贾诩如今已是年过半百,可这两位小姐和婵娟却差不出多少年岁,贾诩老来得女,可谓是分外疼惜。
他这两位夫人许是经过了多年的战乱流离和岁月磨砺,现今个个脾性温良,大度和气,平日里曹操若是赏了贾诩什么珠宝玉器,两位夫人节俭惯了,也并不怎生稀罕,就都赐给了膝下的女儿。馨云、馨月两姐妹见曹操对自家父亲敬重的很,平日里难免倨傲了一些。
在她们眼中,婵娟不过是贾诩在府外领回家的野丫头,根本不值一提。可没曾想,就是这么个野丫头,竟攀上了权倾朝野的司空曹将军家的二公子,心中油生嫉恨,遂对婵娟难免日日横眉冷脸,只想着将她逐出府去才好。
婵娟感受着臀骨处传来的阵阵刺痛之感,大致明白了这两姐妹的用意,她们无非是看她不顺眼,想支使她做些苦力罢了。只是前些时日她从奉孝门前逃离时,被一位不知打哪儿冒出的小痞子扔了个伤筋断骨,足足歇了半月左右才能将将下地行走。
虽是如此,她还是继续顺着两姐妹的套路流程,温声道:“怎么不见两位姐姐请个小厮过来,好将阿宝取下?”
左侧的馨云听言频频蹙眉,“婵娟妹妹有所不知,今日几位朝中的大人前来做客,府内的小厮俱是跑到前院候命了,又如何能叫来?”
婵娟继续温温道,“那可如何是好?”
馨月在右侧呆立半晌,见时机已到,忽地小声抽泣起来,一手攀住婵娟的手臂,声音恰是柔弱可人,“婵娟,早先就听闻你气力过人,不知可否帮姐姐把阿宝救下?”
婵娟本是想说,救便救,可咱俩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用我的衣袖揩鼻涕不成?可是冲着贾诩的佛面,她也不能当真欺负了两个小姑娘。遂婵娟微微抬起空闲的右手,青玉连忙奉上一条白娟,婵娟接过后为馨月颇为认真仔细地擦了擦脸蛋,却故意将冒出的鼻涕泡错开不管。
声音还是温柔如常,“姐姐莫慌,婵娟这便去把阿宝接下来。”身后的青玉闻言拧眉,直直看向自家小姐的屁股,心中却道,万一再摔坏一次,以后可要如何嫁人才好?
婵娟既然出了头,便一心尽职尽责地攀上树去,想着左右不过是狼狈一些,只要不再来个臀骨碎裂,一切都好说。可谁知,那阿宝一感觉到婵娟的靠近,便瞬间警觉了起来,两只蓝幽幽的眸子凝在她身上,看得婵娟浑身不自在,只能试探性地套一套近乎,“不知猫兄近来可好呀?”
此话一出,配上她那招财猫式的经典动作,瞬间便引出一道笑声,这道笑声清润温和,动听之极,让她莫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似乎感觉到树下有生人靠近,阿宝毛发一竖,闪电般冲着婵娟的方向一扑,锋利的猫爪划过她打招呼的右手,然后顺势跃下树去,钻入馨月的怀中,发出呜呜声响,其状极为可怜,貌似方才挠人的是婵娟,而非它阿宝。
婵娟被猫爪袭击的那一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可莫要得了那狂犬病才好……
就在她倒扎头落下树杈的那一刻,只见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呼啸而过,引起几道惊呼,那人飞身而起,伸手稳稳扣住婵娟丰润的腰肢,然后潇洒一转,收场落地。婵娟瞧着那人精雕细琢的脸蛋,清俊无双的气质,以及那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强撑着身子一把攥住那人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碎了一句,“好你个小瘪三!”
曹丕本来对自己英雄救美的过程颇为满意,可当他满面自信地低头时,却听见了一个平生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的词汇,当即脸色一僵,松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