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五在他身后追上来,探头探脑地问他:“哎,如果刚刚这桥没翻过来,会怎么样?”
严钧:“死的很惨或者活着还不如死了?”
常五张大嘴:“……这么凶残?”
“你都要掀人家棺材了,你还指望人家对你温柔点?”严钧轻哼一声。
他们这边往中心的竹楼走,空中落下的小飞虫们一部分附在墙壁上,一部分飞到竹楼内,抱成一个一个光团把竹楼照亮。等他们全部通过铁桥,竹楼内已经完全亮起来了。薛子涵还细心地发现竹楼的屋檐上挂满了一圈金色的摄魂铃,想来刚刚伴着龙吟的铃铛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其他四个人还有点顾忌,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严钧直接伸手推开竹门,抬腿就迈了进去。薛子涵在后面看他,总觉得这一路走来都游刃有余的严钧在那一瞬间很着急。
屋子里很干净,不像墓室更像平常的住所。一进门是两排竹椅,看起来应该是会客室,再往里走是一排竹帘,按常理来说帘子后面就是卧室了。严钧直直地走过去,掀开帘子。
卧室的格局很奇怪,右手边有书柜有桌台还有笔墨,正对着门还放着一高一低两个画架,高的上面放着一幅画,低的那个上面空空荡荡的。
而在左手边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副水晶棺,被屋内飞虫们组成的五颜六色的光芒晃得异彩连连。说是水晶棺,不过看起来透明度并不高,起码他们看不清里面的尸体。
严钧脚步顿了一下,走到水晶棺前,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茫然。解开一切谜题的答案就在水晶棺里,他却在这个紧要关头,迟疑了。
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常五发现不对劲了,他摸着下巴说:“你不是说这是个合葬墓吗?我怎么觉得那水晶棺是个单人间呢,你确定两个人能躺下吗?”
严钧身体一震,垂着眼盯着棺材唇抿得更紧了。
常五自从在洞口见了神龙俯首那一幕之后,对严钧莫名多了几分敬畏,见他不理自己也不敢追问,只好把疑问咽回肚子里去。他四下看看,目光被画架上的那副画吸引了目光,他看了看暂时还没有动作的严钧,走过去从画架上拿起画解开上面的束带,就要把它展开。
“我劝你别打开那副画。”一直盯着水晶棺默默无言的严钧,突然转头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个笑容在这个环境里别有一种惊悚的效果,不过接下来,更惊悚的就来了。
那副画从半空中抖落开来,除了严钧以外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是一幅肖像画,画上的男人长发披肩站在屋檐下,屋檐挂着一排刻满符文的金色摄魂铃铛,吊楼之后隐约是云蒸霞蔚的仙山福地,瑞彩千条,恍若仙境。作画者的画技不可谓不登峰造极,再如何仙气缥缈的背景都一分不剩地衬托了画上的人。那个眉目含笑的男人一身让现代人审美接受不来的五颜六色的少数民族服饰却将他清俊的五官衬出几分鲜活的昳丽来,龙章凤姿,不似凡人。
然而,这样一副拿出去足以震惊绘画界的肖像画,却让在场所有人脚底阴气陡升,头皮发麻。
——画上的人和严钧长着同样一张脸。
拿着画的常五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炸开了,他肝胆俱裂地盯着画上人那和严钧往日里如出一辙温柔美好的神情,硬生生看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三魂七魄都被吓走了大半。
严钧看着僵立当场的吓疯了的盗墓四人组,轻笑一声。
四人悚然一惊抬头,正看见他背着光站在棺材旁,一张被荧光晃的晦涩不明的脸上露出和画上一样的温柔笑意,齐齐露出一副见了活鬼的表情。
——的确是见了活鬼了。
常五一把把拿着都觉得寒气入体的肖像画冲着严钧丢过去,动作迅捷地掏出枪拉开保险栓一脸崩溃地对准严钧。
不过看样子他还有点理智,起码没直接一枪崩了严钧。他胸膛剧烈起伏,手也在克制不住的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你是人是鬼!!!!!”
其余三人终于在他破了音的鬼字中把自己离体的神智勉强塞回自己的脑袋里,赵菲菲第一个毫不含糊地抽出腰间的软剑,她的眼神就像她的剑锋一样冰冷——完全不见这几日的痴汉模样。
乔巍和薛子涵倒没动武器,乔巍皱着眉,脑子里飞快回忆从第一次见到严钧时对他莫名的警惕一直到后来在墓里他对一切都诡异地了如指掌,期间所有的细节都不放过,越发让他觉得不对劲,也越发让他肯定严钧是个活人。
相比于他的冷静理智,薛子涵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严钧调笑着说:“如果她是个好男孩我就考虑考虑”。薛子涵有些不着调得想——不是吧,这年头粽子都流行搞基了?
严钧没心情逗弄他们,他转头看着水晶棺淡淡地说:“我当然是人。”
——尽管这是我的墓,但我的的确确是个活生生的人。
现在严钧的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尽管早在墓道里看到那些壁画和文字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可那也没有稳稳放在他面前的水晶棺给他的直接冲击要大。
他突然很想笑,原来他这一路提心吊胆,费尽心机挖得都是自己的坟?
想来他是一早就被那幅母亲的肖像画给误导了。当年父母去世,由于他那时正和卷土重来的罪族斗得不可开交,他们的东西都送到了族内长老那里从中挑选陪葬品,后来一部分剩了下来又被送回他那里。半是不想睹物伤神,半是实在□□乏术,他一直都没打开那个箱子过。没想到这幅画后来竟然成了他的陪葬品,父亲的铜人阵,母亲和他的画像,看来长老们当年对他的身后事还真是花了心思。
他突然很好奇这幅水晶棺里放的是什么了。
他回头看着还是余惊未消的四人,一挑眉,“傻愣着干嘛?开棺啊!”
常五瞪大眼看他,不明白这人怎么能在出了这么闹鬼的事情之后还能这么淡定地让他们开棺?他就不怕一开棺看到一具和他长着同样一张脸的尸体吗?常五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你确定?”
严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兴奋——大抵是也没有什么能比隔了几百年亲手挖开自己的棺材更带感的原因吧。他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你不开棺,我怎么取巫心藤啊?”
他这么现实让常五还残留的“他是个粽子”的恐怖想法也差不多散了个干净。毕竟也没哪个粽子对刨自己坟这么热衷了吧?他咽了口吐沫给自己壮胆,从包里拿出工具走到棺材旁边,刚要下手,余光就瞥见严钧正弯腰从地上把那副画捡起来,一瞬间短发严钧和长发严钧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阻碍重合到了一起。
常五立马僵成一个缩手缩脚的矮个雕塑,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小胆儿又缩了回去,他颤巍巍地向乔巍投去可怜巴巴的求助目光,无比娇弱地说:“乔老大,来搭把手呗,我一个人不行。”
乔巍虽然是个面瘫脸,但他也是人,心里也怵得慌,可是他偏偏不能拒绝,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硬着头皮上。
严钧从地上把画拿起来,也没什么看的意思,就随随便便一卷塞到自己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