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钧好笑地看着他异常明亮的双眼,笑着问他:“在哪?”
钱文清激动地说:“在土壤里!”
“土壤?”严钧也挺吃惊,“没想到——”
没说完,他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微微皱了皱眉。
钱文清没看到他的脸色,继续激动:“我就是顺手把土壤也分析了,万万没想到,真的在土壤里发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新型结构的化合物。后来经过化验,陈教授他们发现,这种化合物只有在根系裸露达65%以上才会分泌出这种结晶物,不过我觉得,它更像和土壤反应后才产生的化合物。不过因为你带回来的样本太少,我们也不太敢随便在其他的土壤中进行实验。严钧,你在听吗?”
“嗯。”严钧一挑眉,“在听,那个土壤有那么特殊嘛?”
“不知道。”钱文清摇摇头,“你带回来的样本太少了,又要维持它的生物活性,根本搞不出来太多来进行研究,更何况以前的研究重点也不在土壤上,我们也没注意这和之前的有什么不同。”
严钧喃喃自语:“应该是不同的。”
钱文清刚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就听到远处监控台喊他:“钱文清!”
他赶紧应了一声,然后跟严钧说:“我先去看看。”
严钧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过去吧。钱文清走后严钧站着那里皱着眉头回忆,当初他掉到那个山洞口的时候的情景。
他当时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滚到山洞口的时候直接把手摔断了,那次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最惊险的一次,幸亏他跟别人不一样,是个能够就地取材的医生,他在收拾自己的胳膊时,发现了很多从来没见过的草药,其实也不算从来没见过,他来到这之前还是见过的,不过略有不同。只是当时就令他疑惑的是,那里的土壤颜色很奇怪,是那种邪恶的令人作呕的血红色,这还是其次,他觉得那里的土壤很新,像是刚刚被翻新过一样,可是据他的观察,方圆十几里都是没有人烟的,他要是没从山上滚下来也不会发现那个地方。现在看来,那里的土壤应该问题不小,甚至,有人更早就发现了还从那里取走了土壤。那么,是谁深入那么险恶的地方?又用它做了什么呢?
严钧觉得自己看来有必要再去那里一次了。
邓安泽已经跟那些人说完话了,见他一个人皱眉沉思,就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严钧把他想到的都跟邓安泽说了,并且表示想要再去一次。
邓安泽听了他的话眼神就是一寒,直接拒绝他:“我不同意。”
严钧惊讶地看他:“不同意?为什么?”
“你说呢。”邓安泽后退一步抱着肩膀冷冷地看他:“你上次什么惨样你忘了吗?大家差不点都以为你死了!”
瞪大了眼睛,严钧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嘴一快就说错了话:“哪有那么严重,受点小伤很正常啊,而且如果不受伤我的收获也不会那么丰富。”
邓安泽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他的眼神冷得都能掉出冰碴来,声音也拔高起来了:“你觉得很值吗?你严钧的命重要还是几根破草重要!我看你不是摔了手,你是摔坏了脑子,连账也算不清了!”说完,邓安泽处长大人甩手扭头摔门就走了。
“……”
严钧目瞪口呆地看着发了火就走的老邓师兄,觉得这男人简直暴躁,他尴尬地看了看旁边偷偷瞄他的研究员们,深觉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过去跟项目组的组长陈教授打了个招呼,就在教授先生戏谑的眼神中灰溜溜地跑了。
他出了门叹了口气,他在研究所可不像邓安泽是有职称的,其实就是个特聘专家,一般来也就是跟着邓安泽来,现在老大跑了,他也不知道要去哪。他原地踌躇了一会,决定还是去看一看自己的宝贝小美。他溜溜达达地往电梯走,一路保持着超高的人气跟路过的人打招呼,进了电梯按了-8楼。
到了-8楼,就已经没有人了,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培养区,工作人员的都在监控室里。他轻车熟路地往8-21走,走到门口透过圆型玻璃往里一看,拉门的动作就顿住了。
他忍不住想,真不愧是师兄弟,吵完架都往一个地方跑。他斟酌了一下,觉得都是男人没必要吵了一架还躲着走上了,于是十分坦荡地推开门,溜达到邓安泽身边,看着大玻璃箱里的那个叶子铺成的小窝,忍不住笑了笑。
整个试验基地严钧有绝对权限的地方几乎没有,只有这里,所有关于小美的实验计划和方案都是严钧一个人设定的,因此,也就与试验基地完全现代化的风格格格不入。这个大玻璃箱里面不是冰冷的培养皿,而是用树枝和叶子铺成的小窝,四周是土壤,长着各种普通的花花草草,温馨又惬意。甚至连小美吃的东西都没有经过什么消毒啊,什么除菌啊,一开始,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对这种不严谨的科学态度简直要吵翻天了,后来发现竟然听严钧的糙养更适合小美一点,也就全权交给严钧了。
严钧隔着玻璃笑眯眯地看着玻璃箱里的浑身只长了一张嘴的大白虫子。
哦,小美虽然叫小美,但其实是一只大家觉得很丑但是严钧觉得算是蛊虫家族里面最帅的公·虫子。
不过严钧不喜欢别人虫子虫子的叫它。
因为在很久很久的以前,大家都敬畏又恐惧地叫它。
蛊王。
严钧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邓安泽,开心地说:“哎,老邓,我家小美是不是是不是又胖了。”
邓安泽只是低头看那只从严钧一进门就明显兴奋起来的虫子。
严钧忍不住腹诽了一下傲娇的冰山师兄,从旁边的试验台上抽出一把小刀,拿在手里掂了掂,就面不改色地在左手的手指上画了个小口,然后把玻璃打开,将手指凑过去,把血喂给咧开了嘴的蛊王小朋友。蛊王愉快地喝了一会,就非常孝顺的在严钧的手上突出了一种晶状物,闭上了嘴。他轻笑了一声,觉得小美真是他的好儿子,他转头笑咪咪地跟邓安泽说:“你看,我儿子多——”
乖。
邓安泽盯着他手里的刀,脸色简直是惨不忍睹的难看了,他把目光艰难地从刀上□□,咬牙切齿看着严钧:“看来平常是我把你看得太金贵了。”
严钧觉得自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师兄啊,以前也要抽血喂他啊!”
邓安泽盯着他,突然有些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整个人的气质瞬间由冷漠变得忧郁,他的眼角有一点下垂,看人的时候带了一点悲伤又脆弱的感觉,严钧被这双忧郁的眼瞬间电到了,只能听到邓安泽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严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生和死都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自己和大家隔得那么清?”
严钧觉得邓安泽今天怪怪的,总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莫名其妙地发火,可是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却又不由自主地语塞了。
邓安泽深深看了他一眼,戴上眼镜就出去了。
严钧还是愣愣地站在那,忍不住给自己找理由——自己刚刚哑口无言绝对是被师兄电晕了。
他有些无奈地用细长的手指头低头戳了戳小美的胖乎乎的头,“美美啊,你爹哪有你师伯说的那么渣啊!”说着,嘴角微微挑起来,他又跟小美嘁嘁喳喳地说了半天,才把玻璃箱子合上锁好,然后心情甚好地溜达出去。
出去之后他想了想决定去值班室找饲养小美的研究员唠一唠,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快一个小时,才在研究员发绿的脸色中愉快的出去。他出去上到-3层后,就又被拉去了监控室跟陷入疯狂讨论的高级知识分子们舌战,等他被众人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他从面色发红的女研究员小姑娘手里顺来一杯水,润了润使用过度的嗓子,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跟人家小姑娘说:“见着你们邓处没?”
小女生脸红红:“没有,啊,不是,有!邓处三点多的时候就去宿舍睡了。”
他们在基地都有宿舍,只不过像钱文清那种的长期住的宿舍都很豪华,而像邓安泽严钧这样不常呆的,也就只有一个简约的小隔间,有床和桌子还有一个小浴室。他从研究所的角楼里出来,外面的凉风吹的他一哆嗦,他赶紧拢好衣服跑进对面的小楼里,检查之后,找到自己的房间刷开门,飞扑到床上,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滚进被子里。
秒睡。
等严钧在这种昏天黑地的没有阳光的地方睡了个尽兴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摸出手机看到时间简直吓了一跳,他赶紧给师兄打电话,一接通赶紧哀号:“我的师兄啊!你没有抛下你的师弟吧!”
对面邓安泽顿了一下,“我还在研究所呢,不过我这两天可能先不回市内了,实验进展很快,我打算再跟进一段时间。”
严钧觉得自己刚醒来就收到噩耗简直残忍,于是他悲痛地说:“师兄,我怎么办!”
“你等一下。”邓安泽的声音一下子跑远,他应该是在和别人说什么,过了一会,他才回来跟他说话:“喂?”
“我在我在!”
“陈老说,老徐好像要回去,你问问他吧,我一会把老徐电话给你发过去。”
“行行行。”严钧赶紧应下来。
邓安泽又嘱咐了他几句:“你回了市内跟老师说一声,跟仁宣的项目也看着点,别游手好闲的啥也不干。”
严钧小小地抗议了一下:“我哪有!”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邓安泽冷哼一声撂了电话。
严钧无语了一瞬,赶紧给后勤的老徐打电话,得知老徐还没走的消息简直大喜过望,一边让老徐等他一会,一边赶紧去收拾。等他叽里咕噜跑下去,安安稳稳地坐到老徐的车上开始往外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他翻出手机给师兄发了个短信说自己走了。短信发过去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短信的发信人只有一串号码可见是个陌生人,可是点开之后却又发现这个内容完全不像陌生人啊!
“严博士,明日下午三点,我期待我们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