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
宫人们来回奔忙,在宫中各处挂上福字、对联、灯笼。
赵周行坐在书案前,手捏着本折子,没打开,一只手支着脑袋,闭着眼睛似乎已睡着了。
禁军统领匆匆赶来,郑福海把他一拦,小声说:“皇上累了,没什么要紧事赶明儿来吧。”
禁军统领笑了笑,“的确不是什么要紧事……”
里头赵周行已醒了,“谁在外面?”
“回皇上,是翟统领。”郑福海道。
“让他进来。”
翟信进来,将一封军报递过,“皇上,传信的说,朱将军已连日夺回三城。”
赵周行举着军报,看着落款处的朱重二字,没有打开。
“驿使可还在?”赵周行问道。
“已走了。”翟信说,“急着回家呢。”
赵周行把军报往案上一丢,吩咐郑福海,“过年了,派人往那位驿使家中送一百两银子,说是朕赏的。立刻去办。”
郑福海领命去了,赵周行去里间叫人来更了衣,叫上翟信,“你知道那个白垚家在哪里?走吧,陪朕去看看。”
“这……恐怕不妥。”翟信瞅了瞅赵周行神色,见她没什么太大反应,便继续说,“今天是除夕,不好到别人家走动了。皇上要是想去,赶明早吧。”
“还有这种说法。”赵周行恍然,“翟统领,过年你不回家吗?”
“保护皇上是臣的职责。到这种时候,人多手杂,臣得更加小心,所以,不回家。”翟信解释道。
赵周行点点头,正看见郑福海回来,便把人叫到跟前,“今天晚上在各宫摆宴,叫各宫的宫人一同吃。”
郑福海应了,一走出去便找来几个小太监,叫他们把这事传的人人皆知,皇上赐宴宫人。
北疆。
中军大营。
一副地形图挂着,折竹站在前面,竟露出一点无可奈何的表情。
前面的城池没有地形可以仰仗,强攻是绝不可能的,但是围城断粮的话,耗费时日太多,也不是上策。
门一开,章何还挟着一股冷风进来,“朱帅,天已经黑了,末将等摆了桌宴席,请元帅大人赏脸。”
“宴席?”折竹问。
“朱帅该不是过糊涂了,今天是除夕,过年了。咱们虽然在外面打仗,但是年还得过。大人也该歇歇,明天再想也不迟。”章何还说。
“好。”
同宴的是几个将领,正吃着,传令兵忽然闯进来,“元帅,几位将军,敌袭!”
几人一愣,章何还把碗筷一放,抱起头盔,“带我们去看看。”
一出去,便望到火光攒动,果然是北凉的兵马。且带兵的人,似乎还十分眼熟。
折竹看了一会儿,叫章何还带了兵马,随自己出营迎敌。
折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方朔会出现。看来是慕容玉接连战败,方朔终于坐不住了。否则的话,北凉已经从攻势变为守势,处于被动地位,怎么会突发制人,不再退守,而是正面迎击。
事实上,方朔也在等折竹出城。
折竹带兵出营,两军分别列阵,一时之间并未交手。
方朔打着马,从中军走到阵前,握着马鞭遥遥指向折竹,高声道:“你我各为其主,因而有此一战。但我不愿看见手下将士们流血,相信——朱大人也不愿意。那么请——朱大人到阵前来,你我便一决胜负,如何?”
折竹骑在马上,并不说话。
方朔再三挑衅,折竹皆未有所反应。章何还担心士兵遭此言辞,军心不稳,正欲回话,却见折竹放了缰绳,马小跑着到了阵前。
“赌注。”折竹说。
方朔笑了一声,“赌注?好,用你我现在退守的两座城池做赌。输了的人,就请退兵罢。”
“不过,”方朔降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说,“本来就是个赌局,何必赌上加赌。”
折竹拉开两人距离,“请。”
他二人过招极快,顷刻间已拆了百来招,旁边看的已经分不出高低,只见到雁翎枪尖一闪,两马错身,片刻后,方朔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身后发出震天欢呼,折竹提了枪,只字未说。
两人回到各自阵前,方朔突然大笑,“就算你我平手。回营!”
章何还正欲询问,折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撤回。他心中奇怪,一路跟着折竹进了大营,“朱帅,怎么回事?不是我们赢了吗?”
折竹皱起眉头,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章何还见此立刻明白了方朔那句话的意思,朱重伤的更重,只是没有在军前显露出来。但是方朔既然那么说了,就说明他知道朱重伤的比自己重。
“不可外传。”折竹坐在椅子上,顺了口气,说。
“末将明白。”章何还应下,“但是朱帅的伤,要不要请军医来看看?”
折竹摇了摇头。
打发了章何还,折竹在屋中坐了一会儿,拿茶水在桌上泼了,画出一只鸟形。那水立刻变作一只飞鸟,停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