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谢湛不尴尬,尴尬得就会是别人。
程安深谙这一点,于是将《神君宠妃》一事自动屏蔽,在仙偶通报的档口,秉持谢湛不嫖白布嫖的原则,盘腿坐在寒玉床上打坐。
于是,刚踏入门口一步,谢湛只觉得室内非一般的寒冷。
空中原先飘飘渺渺的云雾悉数冻成寒霜,结成的冰晶在日光反射下闪耀。
而?明显,程安原先透明的魂体也凝实了不少,甚至隐约有了实体的轮廓。
这是鬼修的第一步,凝魂。
成功凝魂的鬼魂,算是彻底告别孤魂野鬼的范畴,起码不会为寻常道士一劈即散。
正常小鬼凝魂,至少需要数年的积累,甚至不少厉鬼至消散那一刻,也只是个懵懵懂懂、只能吓吓凡人的孤魂。
程安,从仙偶离开到结魂,总共用时……半炷香。
饶是谢湛也不得不承认,程安确实是个绝才惊艳的鬼修。
鬼界出现数万年之久,还从未有过?什么人,能够四百年达到鬼将巅峰,五百年渡鬼仙劫。
就算是被称作最强鬼王的修祈,当年也用了一千二百多年的时间,才臻入鬼仙之?境。
他还想说些?什么,只见空中冰晶一刹那发出危险的光芒,数道冰晶变作一只飞矢,带着尖锐的杀气,朝着谢湛心脉直冲而去。
“……”
谢湛避也不避,屈指一点,顷刻间,所有冰晶碎成齑粉,消隐于空气之?中。
程安低低‘嘁’了声,也不恼怒。
她也没打算靠这点把戏对谢湛造成伤害。
谢湛并未在意方才冰晶里动真格的杀意,淡淡道?:“你在寻我??”
“一件事。”
程安话音冷冷,话说得干脆利落,面色十分不悦:“神君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
谢湛沉默片刻。
随后,他轻声道?:“还不行。”
“哗啦——”
她话音未落,原本碎开的冰晶再次凝集,又一次朝着他心脉直冲冲飞去,可这次却仅仅停留在空中,没有任何动静。
程安微怒站起身,话里自带嘲讽:
“殿下向来斩妖除鬼,刚正不阿,若是旁人知道,玉宸殿内藏了一只厉鬼,怕不是得笑掉大牙吧。”
“嗯。”
谁知道谢湛竟无视她话中刺意,应了声:“若他们知道,神君威信,不复存在。”
“……”
程安彻底为他脸皮之厚的程度惊呆了。
待她回过?神,啧了声,随口问了另一件事:“我?是怎么来仙界的,修祈…鬼王他不是应该带我?离开了才对。”
闻言,谢湛从虚空取出一只黄玉莲花簪子。
他簪子浮在空中,向前一推,簪子缓缓落入程安手中。
程安接过簪子,却发现莲花簪子下坠着七片叶子的第二片叶子也不知为何碎裂开来。
碎完的叶片缺口圆滑,同第一片一毛一样。
见状,程安有些?怀疑:
“这是黄姥姥的……为什么在你哪里?”
“此物名作七叶不死黄玉莲。”
谢湛话中四平八稳,并没有直接解答程安的困惑:“是一件上古伴魂神器。”
“哈?”
“不死黄玉莲如同它的名字,护主不死。凡人靠近,伤势便会治愈。仙门中人佩戴在身,即便为渡劫失败,也能佑其不死。哪怕如我?这般的神祗留着,神躯湮灭,神魂也会转世留存。”
“……”
程安听后,久久无言。
什么霸道的玩意。
这不就离谱?
哦,那怪那日下界在车厢里,谢湛受了那般要命的伤也能活下来,还特意留在自己车厢里面,感情就是因为自己身上带着这东西?
程安摸着手里平平无奇的黄玉莲花,完全瞧不出任何特点,嗤笑一声:“我?不是还是死了?修祈应把我?灵魂都抽出来了才对吧。”
谢湛静静地望着她。
程安皱着眉一思量:“这玩意把我?灵魄从鬼界又重新拽回来了?”
“很聪明。”
靠。
此刻,程安心里已经不是一句骂人可以形容得了。
那完全是彻彻底底,从上至下亲切地问候了谢湛的祖宗十?八辈。
如果他有这东西的话。
程安强忍着怒气:“既然能勾回魂魄,起死回生。那我怎么又成灵体了?”
“我?将你神躯带回玉宸殿中,灵魄归位之?际,取走了不死莲。”
“……”
“谢湛你脑子没有问题吧!”
半晌,程安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怒喝道?:
“你堂堂一介神君,专门同我?过?不去作甚?是杀要剐你一句话便是,何必同我?兜这样大一个圈子!”
她眼底通红,显然气到极致。
自己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谢湛当自己是什么?
古言:士可杀不可辱。
他谢湛不仅在侮辱她,还是在把她的尊严摘下来扔在泥巴地里滚了滚!
“你要是闲得,那便下去同鬼渊群鬼练练,算计我一个连鬼都不算的人是什么意思?!”
她哗啦一声将桌子掀开,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朝着他狠狠人去。
谢湛不避开,任由书砸在额角,他听着她骂,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只是漆黑眸底却在微微的颤。
说起来奇怪,胸腔那一处地方又在隐痛,似乎凡人时的那一道?沉疴跟着他的神魂到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