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时,门外却突然响起黏液落地声,黏腻细密的摩擦声响起,那方向——分明是朝他们来了。
一个黑影,映在昏黑的窗前。
这个身影出现的如此突然且猝不及防,仿若已经在暗处隐匿了许久,若不是那一声黏液低落,陶白白或许到现在也发现不了。
一种阴冷的气息霎时弥漫在了房间里。
陶白白以一个迅捷似猫儿的动作抱起星远,轻轻钻进屋里唯一能藏身的书桌下面。
那股黏腻的、血肉爬行声仍在门外响着。
陶白白在桌底做出最坏的分析。
船长室严禁船员接近,其他人也不会想到在这时来这里。
难不成,来的是船长?可李零山那边并没有传来消息。他们没有发现,还是...出事了?
她的心沉下来,这样的行动声响,与她之前见到的仿人怪物完全不同。
不管如何,她们接下来都要直面这个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桌下很黑,狭小的空间也只能容一人而已,两个人挤在一起就难免显得暇促。
这样近的距离,星远只能靠在她身上。
陶白白却很难感觉空间被侵入的不适感,只觉得怀里似乎抱着一弯月光。
“我——”
他唇轻轻张了一下,陶白白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嘘——”
她说话时的气流轻轻吹拂过他睫毛,带的长睫轻颤,他似乎有些痒,抬眼时带着不满,看她。
漆黑一片中,金瞳中浅褐的瞳仁扩的很大,他的眼亮的像月,印着耳边的蓝,折射出一片璀璨的光来。
陶白白心烦意乱,还未反应过来便直接捂住了他的眼。
直到手指贴上一片冰凉光滑的皮肤,她掌心处还有他轻轻翕动的睫毛,像把小刷子,刮的她不自在。
陶白白:“......”
她抽了抽嘴角。
星远:“......”
她挪了挪手指,捂住他的耳坠,干笑,“捂错了,捂错了。”
他瞳仁分明的眼在黑暗里看她,“你骗人。”
陶白白:“......”
话真多!
半恼中,她压低声音,恶狠狠的威胁道,“别说话,等等死了没人救你!”
这人却半点不怕,眼角又弯下去,她干脆移开眼。
半掩的门嘎吱一下,有人进来了。
她屏住呼吸。
希希索索的摩擦声响在地板上,掺杂着黏液混杂的声音,就像是...被水泡的肿胀的东西拖在地上。
呼哧呼哧的喘息响起,而随着怪物来的,居然是一捧...烛光?
伴着烛光靠近,照亮漆黑房间的一角,陶白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古怪的东西一路滴答着黏液,腥臭腐烂的味道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书桌前。
陶白白一僵,糟糕,她刚刚忙着躲藏,忘了把桌上翻乱的航海笔记归位。
好在“它”似乎并注意到,“咔哒”一声,蜡烛被放下,粗暴的纸页翻动声响起,陶白白突然意识到,“它”也是来找东西的,而且...目标与他们相同。
粘稠、腥绿的水液从桌角缝隙渗进来,一下就将桌下空气染的古怪,陶白白一把将星远往自己身边捞了捞。
她憋着呼吸,从自己能看到的角度朝外一瞥。
皮质长靴,蓝黑色长裤,然而此时全都沾满了水草污泥,还在湿哒哒的朝下滴着水,这正是水滴音的来源。
她呼吸顿了一刻,这样子很难不让她想到不久前在海里看到的那具“船长”的尸体。
他复活了?
就在此刻,“它”又动了,朝桌内的方向走了两步,那股腐烂的味道便更加明显,陶白白终于得以见到“它”的大半个身体,就是这一眼,让她头皮一炸。
他的下身还勉强维持着人类的形态,但上半身却早已脱离人类范畴。
腐烂的紫色皮肉仿若泡软的面,勉强又皱皱巴巴的粘连在他身上,随着动作不断渗着黏液,一根虬长的脊椎骨横贯全身,直直从他眼眶捅出,扭曲的生着尖刺。
腐烂的脸庞上,一条条紫黑的触手垂下,混乱的的纠缠着,伴着早已胀大的头颅,他此时的样子就像一只人与鱼的失败结合体。
陶白白咬紧牙尖,拼命挤压着所剩无几的桌下空间,拼命摈住呼吸,仿佛一个小小的吸气声都会引来他的瞩目。
这东西...完全不像是她能招惹的。
血液全涌到头上,她的手指冰凉的像冰块,抓住星远的手,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道:“千万别出声。”
她根本没把握,在这东西手里活下去。
肮脏、粘稠的触手卷曲着垂下桌沿,发出令人作呕的摩擦声,深吸盘间漆黑的尖牙更在摩擦间碰撞出尖利指甲刮黑板的,只要他稍一低头,就能看到两个人正缩在他脚下,动作僵硬。
昏黄的烛光暗淡,照不亮桌下一隅,陶白白缩在阴影里,祈祷着自己二十年来都没发挥过作用的运气能给点力。
然而,天不遂人愿,或许又是陶白白的非酋体质作祟。
年久失修的书桌脚发出嘎吱一声,无比刺耳。
那声音的来源,正在陶白白身边。
空气似乎都凝滞下来,一种沉重的慌张包围着陶白白,桌上的书页翻动停下来。
“它”的喉咙间发出一种闷滞的哀嚎,似乎对声音来源产生了好奇,肿胀的手直直朝着桌下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