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浅,快点,要回去给爸去上坟了。”宋清站在门外叫她。
刚刚起床的宋浅麻溜穿好衣服,都怪项栾城,昨天下午五点多就说要回来,他偏不听,回来晚了睡得还迟。
现在大家都起来了,就等她一个人。
吃完早饭,早早回盐垛,收拾了老房子,才到村尾的坟地。
也是许久没回来过了,土堆周围杂草根丛生,她爸就这样躺在这儿了。
三年前出殡的时候,宋浅是难过的,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解脱感,她爸疼天赐因为他可以传宗接代,她爸疼姐姐,因为她乖巧有主见,可他就是不喜欢自己。
宋浅排在最后面,重重磕下四个头,
不知道为什么会讨厌自己,可这就是生养自己的父亲。
回村的路上,一路安静且沉重,尤其董成梅,耷拉着脑袋,明显看得出低落。
隔壁老大家儿孙环绕,儿媳孝顺,唯独她家,死了男人,儿女还不在身边,平日白天热闹没什么感觉,可到了晚上关上门,面对这一室的清冷,哪儿能不失落。
姐弟仨也早早商量过这事,三个人都想留在平京发展,对以后的事业各种都有好处,想要接老妈过来,她死活不同意。
就这样,各怀心思到了家,太阳还老高,没急着回县城。
刚坐下来没一会儿,有人在外敲门,声音急促而响亮,看得出是大事。
董成梅连忙去开门,是村头王家媳妇。
“婶,村头来了一群人,说是什么专家,我妈让我来告诉你,林知青也来了。”女人上气不接下气,跑得气喘吁吁。
姐弟仨从里屋出来。
林知青
没听说过这个人呐,可看董成梅的反应,应该是个影响不轻的人,不然不至于这么久还没回过神。
半晌,董成梅才正正神色,假装自己没事的说道:“来就来呗,和我也不搭干系,告诉你妈,不用特意来告诉我。”
这老王媳妇也是被她的反应一吓,谁不知道宋家老二家媳妇是最好说话的,人面前永远客客气气,这么直截了当拒绝还是头一次。
宋浅这才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还记得成为宋浅去找项栾城的第一天,她迎面撞上的一群唠嗑妇女里,就有人说到过一个什么知青的。
当时没注意,但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第一天印象深刻,她一直记得那段谈话。
回来的前几天,林教授也问过爸妈的名字,打电话询问她妈时,也是一反常态的早早挂了电话。
刚刚说是林知青。
她在学校是听说过林教授以前下过乡,不过不到两年就回城了。
如果真的如猜想,林知青就是林教授,她妈还和他好过。
宋浅被自己的推断吓到,却不敢出声。
董成梅让老王媳妇回去后立马关了门,径直回里屋坐下。
也不说话了,低头沉思着什么。
许久才再抬起头:“快快和我回家去,天要黑了。”
姐弟三当然看得出天黑是借口,是她不愿意留在这儿,也不愿意见到那人。
回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也不需要收拾,带着人就能上路。
出村子的出口只有一个,就是村头一条羊场小路。
董成梅低着头直向前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耳边窸窸窣窣都是讨论声。
就在快要拐出村的那一刻,有个中年男声叫住了她。
“成梅”
宋浅向后看,果然是林建植教授。
宋清也认识林教授,见到他的一瞬诧异了许久。
宋天赐没见过他,但听宋清一说名字也知道这位教授。
平京高校知名教授,不论在哪个学校开讲座,永远座无虚席。
独独董成梅没有回头,刚停下的脚步又继续向前。
“我知道你在怪我,我不是个东西。”男人连忙追上去,拉着她的手就要解释。
董成梅一挥甩开他,并不想和他有什么交流。
周围来了不少人,男人妇女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说了不少当年的事。
从各人嘴里提取些有用信息整合,大概就是有个下乡的知青和村里最好看白净的女人谈起了朋友,可到了男人可以离开的时候,他不愿意留在这个穷乡辟谣,就和女人许诺以后一定来接她。
一年没来,两年没来,终于在第三年,女人的母亲压着她嫁给村里的一个男人。
好几年之后,知青返乡看望,早已男娶妻女嫁人。
在那个年代,这种故事常见也不常见。
最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人就离开了。
大庭广众,董成梅丢得起这个人,可宋家丢不起。
她催促着三个孩子快点回去。
回到家,院里没人,老大家一家出门走亲戚了。
董成梅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停向门口张望。
大约一个小时,小院响起了敲门声。
“阿浅,去-去开门。”
宋浅应声开锁,打开门是林建植。
她客气说:“林教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