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宝一时不察让董樱溜了进去,连忙跟了进去,见她居然大摇大摆地坐在了爷的对面?不是说是来伺候爷用膳的吗?还有坐着伺候的?
银宝心下纳闷着,又见爷仍然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一时不知道爷是什么想法,也不知该不该赶董樱走了。
季旬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碗中的汤,这才扫了眼身侧候着的银宝,道:“自己下去领罚。”
银宝正为难着,听了声忙应了退下,顺便一把将在门口偷瞄的罪魁祸首全子给带下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季旬听见关门的声音,眉头微蹙,暗骂这银宝没个眼力劲儿,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门再一关上,若是这不知庄重的女子有心想做点什么再传点谣言,岂不污了他的清名?
当然,若是这女子真敢这么做,他自有一百种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季旬仍然面不改色,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女子,见她一双大眼正一眨不眨地,似是在盯着什么极为诱人之物,而这让她两眼发光的却不是他,而是桌上的菜肴。
季旬对自己的容貌素来自信得很,凡女子见了他,必会看得挪不开眼,对面这女子下午初见他时亦是如此,眼下却只盯着菜肴看,莫不是饿狠了?
意识到在这女子眼中自己的魅力可能还不如一桌普通菜肴,季旬心里便不大自在,出声道:“我已命人给姑娘送了晚膳过去,姑娘为何不好好在房间用膳,却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董樱正看着美食在心里流口水,听这季扒皮终于开口了,还假惺惺地问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心下来气,便故意道:“您对我如此照顾,连一餐饭食都细心安排,我又怎么会不满意呢?正是因为太满意了,为了报答您的一片苦心,这才想着来伺候您用膳啊。”
季旬怎会听不出董樱话里的阴阳怪气,却不以为意,只开口命道:“那便布菜吧。”
董樱见讽刺不成,反而真的被当成下人使唤,心下愈加恼怒,却仍压住火气,也不起身,只拿起公筷特意挑了一大块红烧肉夹到季旬碗里,边夹边道:“不是说船上的肉都吃完了吗?这块肉难道是素肉?做得还挺逼真的。”
“这是鹿肉,大补之物,你吃不得。”季旬解释了一句,便夹起肉细细品尝。
董樱无话,见顾渊几口吃完,便又挑了一块黑不溜秋的肉夹了过去,道:“这个菜看着不好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这是晁记的秘制牛肉干,味道自是上好的。不过太干,你吃不得。”季旬细心解释道。
董樱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忙又夹了一块较软的肉过去:“这个不干。”
“这是用好酒浸渍的酒槽肉,吃一口肉抵喝一口酒,想必你也吃不得。”季旬说罢,一口吃下这块肉,微眯着眼细细品味,神情恣意得很,倒真像是在喝酒。
董樱被季旬左一个吃不得右一个吃不得逼急了,便夹了一块鱼肉递了过去,特意等季旬将鱼肉吃净,才道:“听说这江里的鱼常以人肉为食,也不知这吃了人肉的鱼,味道是不是更鲜美一些?”
季旬听此唇角抽了抽,却仍面不改色道:“这不是江里的鱼,是徐州庄子进上来的鱼,是在池塘养大,怕是不知道人肉是何滋味。”
“这样啊,”董樱面露可惜,心里却是不信,忙又多夹了几筷子鱼过去,笑着道:“那您再多吃点。”
看着季旬将那几筷子鱼吃完,董樱这才起身告辞,迤迤然离去。
季旬听着董樱出门走远的声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将刚吃进去的鱼肉吐了出来,一张俊脸略有些扭曲。
这时银宝领了罚回来,见他吐了,忙上前倒了杯茶,又递了干净帕子过去,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爷,发生什么事了?是饭菜不合胃口?”
季旬漱了口擦净嘴,嘴里鱼味淡了些,这才脸色好看一点,听银宝询问,自不好说原因,只语气冷硬道:“以后桌上不必再上鱼了。将饭菜撤下去吧。”说罢,自己转了轮椅到屏风后,取了本账册看了起来,心气这才略平了些。
银宝见此也只当是厨子这次的鱼没做好,倒没想到别的,只有些纳闷那来伺候爷用膳的小娘子是何时回去的,却也没有多想,迅速地收了饭菜下去,预备去好生叮嘱厨子一番。
这厢董樱回到房间,看着桌上的稀粥咸菜,倒也没有之前那般郁闷了。
方才她虽然没能揭穿季扒皮的真面目,但确确实实让他吃了瘪。她故意说那番鱼吃人肉的话,自然是为了恶心他。不管那鱼是江里捞的还是池塘里养的,寻常人听了这话一般都会心生恶心,短时间内不会吃鱼。
可当她又夹了几筷子鱼给季扒皮后,他居然全都吃了下去,这反而说明这鱼很可能不是池塘里养的,而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就算是心中恶心也强忍着将鱼肉吃完了。想来,等她走后,他应该会忍不住将吃的东西吐掉吧。
一想到季扒皮胃口不好,董樱立时便有了食欲,这下稀粥咸菜也成美味了,悠悠然用完饭,出门唤来伙计将碗碟收走。
想着自己刚惹了这船上的大爷,董樱便没再惹事,只要了热水洗漱过后,便关上门不再招事。
在房里转了转散食,转着转着董樱便趴在了窗前看风景。
窗外,夕阳薄暮,滔滔江水如同染了血色一般殷红,董樱心头也顿生寂寥,前世便是孤儿,虽无父无母,但好歹有朋友,如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是真真正正的孑然一身无处所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