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姮开始挣扎,可她没有力气,才一会又昏过去,谢涔之连忙把她抱回床上,擦着她额角的冷汗,一遍又一遍地说:“阿姮,信我。”
“信我,一定可以找到救的办法……”
她昏睡了一时辰,又苏醒过来,他还在紧紧抓着她的手,反复对她保证。
她这次不再挣扎,只是看着他。
她的眼睛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光亮。
他看见这样的眼感觉恐慌,总觉得又好像抓不住她了,慌张地吻着她的眉眼,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扣紧她的双手,怕她在他面烟消云散。
他的动作几近疯魔。
使用秘术,逆天改命,又催生心魔,他不是疯了又是如何?
谢姮只说:“我要见舒瑶。”
谢涔之强忍狼狈,命人叫来舒瑶,舒瑶一看见谢姮,慌张地扑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谢姮,我在呢,我一直都在身边。”
谢姮脸『色』苍白如纸,冲她温柔一笑,张开双臂。
舒瑶紧紧地抱住她。
谢姮凑到舒瑶耳边,用极低的嗓音说:“去掩霞峰,我从的住处,床下有一木匣子,面放着一根铁簪子,簪子上的玉石乃是龙髓玉,可以用来防身。”
“那是我唯一的东西,送了。”
舒瑶泣不成声,摇头道:“我才不要的东西,我只要好好活着。”
谢姮:“听话。”
她想了想,对舒瑶笑道:“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吧?看,我不会的,只是会睡上一觉,拿了护身簪子,活得长长久久,待我醒来,才重我相逢。”
“等我回来,我做好吃的菜。”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当年她也是这样对容清说的。
舒瑶只好答应谢姮,等到谢姮再次昏『迷』过去,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去掩霞峰拿了簪子,戴在自己的发间。
而谢姮最后的时间,也终于走到了终点。
她没有熬到第五日,第三日夜,她浑身发冷,脸『色』发青,奇异的香气遍布整藏云宗,聂云袖为她换上了身崭的白裙,『摸』着谢姮的头发,无助地看向面白如纸的谢涔之。
谢涔之将她放入了玉棺之中,随时准备启动法阵。
结果天『色』熹微时,谢姮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仿佛回到健康的时候,连孱弱的肢体都有了力量,一双眼睛亮得剔透,自己推开玉制的棺材盖,走了来。
白裙在风中翻飞,她披着长发,赤着双脚站在殿中,目光一转,看向趴在玉棺边惊醒,惊讶地看着她的舒瑶。
舒瑶说:“谢姮……”
不用多说,她大抵猜到了,这是回光返照。
谢姮朝她微微一笑,忍痛抬手,舒瑶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昏『迷』过去。
谢姮抬手拿起床头重接好的思邪剑。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她现在又极其清醒地、残酷地,在思考这一切。
就算是,她也不会把身体交他们。
她的生,只由她自己来掌控。
谢姮跨无汲殿,最后一次吸收天地间的混沌之力,击退了所有试图阻止她的人。
她摇摇欲坠,谁也不敢对她动手,只看着她一步步,跨上台阶,走到藏云宗最高处的占星台上。
占星台如此之高,她仿佛可以望见遥远的北域。
张开双臂,好像可以随风飞起。
她本就是烛龙。
她应该无忧无虑地在这天地间飞翔,像赤言一样。
很快,就有无数人包围了谢姮,他们都在喊她。
“谢姮长老!这风大,您快下来!”
“谢姮!谢姮要做什么?”
“师妹!千万不要做傻事!”
“……”
谢姮的目光穿透所有人,落在谢涔之的身上。
他要冲过来。
她不要被他带回去。
谢姮握紧思邪剑,突对准自己的脖子。
谢涔之浑身冰凉,再往一步,那把剑就在她颈边割一道血痕。
谢涔之目眦欲裂,僵立不远处,对她伸手:“阿姮,别闹了,跟我回去。”
“要怎样,想让我如何,我都答应,就算不用禁术也好,快下来,别做傻事!”
谢涔之近乎哀求,一声声沙哑泣血。
偏偏就在此时,有其他弟子冲来焦急地禀报:“护山大阵突遭到重创,不知为何,鬼都王突卷土重来,不顾一切地要冲毁大阵!请君上主持大局!”
谢涔之置若罔闻,只望着高处的谢姮。
谢姮笑得近乎冷漠:“谢涔之。”
“第一次,我说我不喜欢,一意孤,废了我的修为。”
“第二次,我说我不接受,可是还是要强封印我的魂魄。”
她最喜欢的人,无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仅仅是冷漠独断,就足以伤她至深。
也许她现在还是喜欢他的,也结束了。
谢姮说:“看好了。”
她抬起手,剑柄方向一转,对准了自己的心。
“阿姮!”
“谢姮长老!”
“师妹!”
所有人目眦欲裂,拼命叫着她的名字。
此同时,谢涔之飞快地冲上去,他冲得跌跌撞撞,一边冲一边慌『乱』地手,一束白光朝她手腕去,想要『逼』她放下那把剑。
可那束白光快,谢姮却更快,没有什么比杀自己更容易的了。
“呲。”
那把剑狠狠刺入了她的心脏。
谢姮唇角溢血,仰头看着天空,双手握紧剑柄,又狠狠一转。
她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有什么从她的身体脱离来。
无论生否,她要这样做。
此同时,头顶的护山大阵骤碎裂,黑云裹挟着浓郁魔气,覆盖了整藏云宗的上空。
她最后听到模糊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谢姮!敢,我杀光这的所有人……”
是卫折玉。
她还听到有很多人叫她的名字,可说着什么,她都再也听不清了。
她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
谢姮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像放飞的风筝,任由自己随风而动。
四周乍起的冷风鼓起她的广袖,仿佛要带着她的魂魄飞上天空。
这一瞬间,天地之间一切虚无。
谢姮重重砸落在地。
胸口那柄剑“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血从身下汩汩流,将白衣染红。
“阿姮、阿姮!”
谢涔之已飞快地冲了过来,拼命捧着她的脸,双手染了鲜血,将她的脸颊弄得满身血迹,他脸『色』发青,几近疯魔,“快醒醒!不会的,怎么可以,是烛龙啊,快醒过来!”
“不想被封印,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不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阿姮!”
少女无声无息地靠在他怀,无论他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什么,都再也不理他。
谢涔之只觉心脏痛得几乎要裂开,一口黑血从唇边溢,用力地抱紧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仿佛抓着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在她的心上刺了一剑,也如同硬生生地在剜他的心。
宁可,也绝不他在一起。
谢涔之的眼睛逐渐变得赤红。
卫折玉地盯着谢涔之怀中的谢姮,半晌,他唇角掠一丝嘲讽的弧度,心口空茫茫的,满是冷意。
“呵。”少年垂下睫『毛』,笑得浑身颤抖。
什么说好了不,这就是她说好的不?果她是骗子!
是,就算她……
那也不在谢涔之怀!
卫折玉周身妖气大盛,抬手伸向天空,天上的黑气朝他的手中疯狂涌来,环绕着他,形成强劲的飓风。
“我放开她!”
他挥手,点点黑气缠绕着苍白的手指,朝谢涔之冲去。
谢涔之却始终抱着谢姮,无论卫折玉下手多狠,都像毫无知觉一般,麻木地捱着这些重击,那些魔气侵入他的体内,灼烧着五脏六腑,每一击都硬生生地得他吐血。
可他只看着怀的人。
那双清明的眼睛,逐渐变得混沌,又再次变得清明,丝丝魔纹蔓延上他的脖子,如生长的藤蔓,覆盖了整右脸。
心魔彻底成形,在他脑内尖锐地叫嚣着:“既谢姮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毁了这天下!”
“做正道有什么好!这天下没有谢姮,还有什么值得守护的!”
连心魔都在提醒着他这现实。
他多想,永远地沉浸在秘境的幻境中,在那,穿着嫁衣的阿姮温柔地抱紧他,和他说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而不是不不休。
谢涔之喘着气,伸手抚『摸』着谢姮。
眼中滴血泪来,一滴一滴,砸在她的脸颊上。
“啊!”
一声痛苦地惨叫,谢涔之身上的魔气突向四周席卷而去,所有人都未曾料到此变故,惊骇欲绝地望着谢涔之,一步步往后退。
“君上入魔了……”齐阚喃喃,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拔剑。
正道应斩杀天下一切妖魔,可那人,若是他们的君上呢?
为情入魔,他们看在眼,也心痛得无法呼吸。
浓郁的魔气冲向天空。
此同时,整藏云宗一阵地动山摇,远处的山脉轰倒塌,一束刺目的白光形成一道极粗的光柱,“哗”的一声冲向天空,如一道雷霆震烁天地,刹那间割开重重浓雾。
一把剑立在空中,光芒堪比日月之辉。
剑灵渠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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