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姮蓦地睁开眼。
她被谢涔之搂在怀中,言语,立在这生机勃勃满庭春『色』之中,似是格格不入。
谢涔之已经习惯她冷淡,只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寝殿,放在床榻上。
他低头脱下她一双鞋袜,又用温暖大掌替她暖了暖小手,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低声说:“我叫舒瑶来陪你。”
“舒瑶今日在学着下厨,她说,想让阿姮尝尝她的艺。”
他似乎默认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已变得值一提,总是爱与她提及舒瑶和白羲,似乎只有这样,她与他之间才稍微不那么僵硬冰冷,还能捉住一点温暖柔情。
即使是这些微渺柔情,他也求之。
他就像涸辙之鱼,只求她一滴水施舍。
谢涔之说完便起身,转身要走,谢姮突然抬手。
她拉住了他衣袖。
谢涔之身形一滞,蓦地回身,眼底掠动一丝亮光,“阿姮?”
谢姮扬睫看着他。
暖黄微光在她眼睛里跳动,就算是烛火造成错觉,这一瞬间,他也仿佛回到了从前。
从前温暖阿姮,在朝他扬唇浅笑。
“你是想娶我吗?”
她说:“我可以答应你。”
-
谢姮突然回心转意,肯在最后完成道侣大典,无异于一场惊喜,她紧接着无论说下怎样的条件,谢涔之都愿意接受。
条件很简单。
谢姮说:“涔之,你还记得么?当年你我在无垠之海时,那场道侣大典举第一步,便是在姻缘柱上测姻缘,若二人命格不相冲,才可成婚。”
“如我们也测一次。”
她没说不成婚。
只是在结成道侣之前『插』入这一步,无论命格如何,她都可以与他完成婚礼。
谢涔之自然答应。
第二次举道侣大典,谢姮主动穿上了火红嫁衣,长发挽起,头顶是崭新的精美凤冠,她红唇娇艳欲滴,端坐在镜前,细细描着一对黛眉。
美目一扫,暗处蛰伏年满眼阴郁之『色』。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卫折玉眼底有火,强压着怒意道:“与他成亲?!”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呢。
卫折玉又一次想活活掐死她了。
谢姮撑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来。
她这一起身,绣着凤尾精美广袖随风一掠,眉心金钿明灭,交映着鬓边的金步摇,满室琉璃璀璨。
她说:“人死之前,都还有回光返照一说,我给他越多,他心魔只会越深。”
女穿着嫁衣的样子美极了。
卫折玉看着她,眸光沉沉,又满是戾气地冷嗤一声,“什么蠢办法。”
谢姮也理他,兀自起身出去,可这一身凤袍实在太重,她才走了几步,额角便满是冷汗,突然虚弱地往前踉跄一步。
卫折玉分明没看她,却很及时地抬手把她往后一拽,扶住了她,唇角一扯,讽刺道:“连站都站稳,还想着成亲。”
“……”谢姮没理他阴阳怪气,只低头看了一眼,说:“你轮椅压到我裙子了。”
卫折玉:“……”
年表情一僵,猛地松开,身形往后一闪,与此同时,面的一群人也走了进来。
“吉时到了。”
他们将谢姮簇拥出去。
面映目都是连绵的灯火。
九九八十一根南海鲛人烛制成灯笼,象征成长长久久。
她记从前很羡滟这样的婚礼,曾经想过,倘若有一日,那冷峻年终于肯喜欢她了,她是否也会穿着嫁衣,与他一起走过这璀璨长路。
现在都是假。
谢姮看着谢涔之朝自己走来,他穿着红衣样子俊逸潇洒,比他从前练剑样子还要好看。
“阿姮。”
他朝她伸。
谢姮把递给他。
灯火『迷』离,高台楼阙,星光洒落。
他们一齐来到姻缘柱前。
所有人静候台下。
姻缘柱感受到一对男女靠近,隐约闪烁着光,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那光也越来越刺目。
谢涔之担心谢姮体力支,全程用手扶着她,掌心触感温暖有力,他眸『色』温柔,她娇柔如水,郎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
他们同时伸,将掌心贴上姻缘柱。
——“卫折玉,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你擅长摄魂之术,给姻缘柱略动手脚,应是不难。”
她在等着。
姻缘柱骤然发出金光,金光环绕着谢姮和谢涔之,逐渐由淡金『色』的文字,浮现柱上。
谢涔之淡淡一笑,抬手握紧谢姮腕,“阿姮……”
他话未说完。
那金字又以肉眼可见速度,变成了赤红『色』。
金『色』为天定姻缘,白『色』为普通姻缘,而赤『色』,则是极为罕凶煞死劫。
“凶煞大劫?!”
下面亦有人惊呼。
谢涔之笑容一僵,脸『色』倏然惨白。
那姻缘柱上字迹浮现,一排赤『色』的字逐渐变清晰。
——“命定相克,死不休。”
四周突然变得极其安静。
命定相克。
死不休。
从未有人测姻缘,测出如此狠绝命格。
所有人都惊异地瞪大眼睛,四周一片哗然。
若是平时,测出这样的命格,他们甚至会怀疑是姻缘柱坏了。
因为实在是闻所未闻。
可如今。
在谢涔之冤枉谢姮,谢姮回天乏术之后,这样的话,又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死不休啊……
谢姮确是要死了,也确与谢涔之脱不了干系。
这预言看似离谱,可想想,又似乎应验了。
众人心思各异。
空气似乎都停滞了流动,连呼吸都变得如此压抑。
谢涔之站在原地,脸『色』尽白,袖中的已攥得没了知觉。
他第一次心如被狠狠剜了一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姻缘柱上字。
“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第一次如此无措,又似不信邪一般,又拉着谢姮,再次将掌心贴上去。
一次又一次。
那姻缘柱的光黯淡下去,又再次亮起。
可每次都是赤『色』的字。
“死不休”宛若刀子,在心上刻出鲜血淋漓伤口。
他眼底血红,身子微微颤抖,又转身握着谢姮双肩,看着她眼睛急急道:“阿姮,会如此的,我信命,我们不会死不休……”
谢姮安静地站着动,冷眼看着他狼狈。
无论发生什么,陵山君永远在人前端庄自持,高高在上,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失控。
他真很喜欢她吧。
谢姮承认她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她认真地喜欢过他,懂真心意义,怎愿意在真心上作践。
可他肯放手,便只有如此绝然的断绝方式。
长睫一落,她『露』出一个温柔又懂事笑来。
“涔之。”她轻声道:“我本来就活不长了,过是个命格罢了,怎能阻碍我们成亲?”
“就算真死不休,死的也过是我而已。”
诛心之言。
-
坐着轮椅年不知何时,已缓缓来到了暗处,躲在人群后,冷眼望着这一幕。
看到那赤『色』的字,他讽刺地勾勾唇角。
谢姮让他篡改命格。
谢涔之总是那副处变惊样子,他倒是很想看看谢涔之被打击到的样子,原是打算编造个注定恩断义绝之类的命格,狠狠打谢涔之脸。
过事情有点出乎他意料。
他根本无需更改。
这天定命格,就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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