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来得不巧,太后恰在接见平城令,一时不得空闲。
她便走到次殿,看着宫女们剪窗花。
苏炎也背着手走过来,站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摇摇头,不屑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云初不满地瞥他一眼,这人怎么总这样扫兴?
苏炎没在意她的神色,抬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团细丝样的东西。
看着像是铁丝,然而却是软软的,极柔韧的样子。
苏炎把那团细丝放在手指间玩了一会儿,那东西竟像是有生命的一般,如银蛇舞动。
云初被他动作吸引,看着那细丝在他指间缠绕,却没有纠成一团。
“看着。”苏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朝前看。
云初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只见十尺开外的方桌上,摆着几个矮脚托盘。
就在同时,苏炎将手一抖,那细丝瞬间抛了出去,“吧嗒”一下精准锁住了托盘里的一块点心,再往回一提,那块点心须臾就到了他手中。
整个过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云初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那点心在空中“嗖”的一下子就飞了过来。
“这是变戏法吗?”云初惊讶地看着他,联想到从前见过的江湖艺人耍的杂技。
苏炎被哽了一下,动作顿住,随后继续解下丝线,手一伸,将那块点心递给她。
这点心是玉露团,十分绵软轻盈,稍微碰一下就要变形,被丝线这样锁住勾过来,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损坏,云初更觉得惊奇。
“我方才没有看清,你能再演示一遍吗?”云初好奇心起,愈发想看个究竟,抬头望着苏炎。
苏炎轻轻哼了一声,小姑娘就是没见识,他这独门武艺怎么可能是变戏法?
还再演示一遍,真当他是耍杂技的了?
心里这么想着,但她看过来的时候,苏炎还是重新盘起那团细丝。这回特意放慢了动作,等她瞧仔细了再抛出去,细丝勾住点心后停顿片刻,才提手收回来。
这一下,云初虽然看得清楚,但还是不太明白那丝线是怎么准确地勾到东西的,只觉得十分有趣——她要是也会这个就好了,不想动弹的时候随手一扔,东西就到了手中。
当然也只是想想,这玩意儿看起来难度就很大。
苏炎把另一块玉露团也递给她,云初一手拿着一个,她正好也有点儿饿了,离午膳还有些时辰,便小口吃了起来。
抬头的时候见苏炎正盯着她,云初有点疑惑,想了想,举起另一块还没吃过的玉露团,问他:“你吃吗?”
苏炎咳了一声,摆摆手。
他是看云初吃得还挺开心的,估摸着应该是消气了,顿时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放下,整个人神清气爽。
“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说完便转身,很快走出殿门。
……
北宫里,风寒初愈的皇帝拓跋睿靠坐在暖榻上。
他身体弱,每年总要病个几次。沈皇后和永平郡王拓跋烈陪在他的身边。
年关之前,也就是昌平伯苏殷刚放出来的那几天,他手下的右卫军和拓跋烈的部下又发生了一次冲突。
皇帝想到此事,不由得唉声叹气:“如今我拓跋家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唯恐落在人的眼里,偏偏你要显出来。我和你母亲只你一个儿子,但凡你有个好歹,却叫为父怎么办?”
拓跋烈没做声,只起身把沈皇后手边的冷茶换掉。
拓跋睿看着他的身影,是那样的高大英武,已是一个十足强健的成年男子,拓跋睿却还总是模糊记起他年幼时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小性子倔强,又心智早熟。这让拓跋睿常常想起自己的兄长。人们都说拓跋烈像他的祖父文宗皇帝,在拓跋睿看来,阿烈更像他的伯父献文皇帝。
想到自己的兄长,拓跋睿心中一阵刺痛。
当年诛灭贺氏之后,苏太后暂时隐退,献文皇帝执政。年轻的皇帝英武而能干,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然而随着权力的争夺,帝后之间的矛盾终究不可调和,献文皇帝骤然薨逝,这才轮到拓跋睿来坐这个位置。
他一向是绵软的性子,从前被父亲、兄长庇护着,现在坐到这个位置,又被苏太后压得死死的,性格便愈发软弱了下去,并且为自己这个强势而优秀的儿子担忧。
拓跋烈转过身,看见榻上的父亲微微仰着头,神色萎颓,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竟已有了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