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让的话轻飘飘的,他的声音本就温柔,清冽和温润矛盾又统一的结合在一起。
此时仿佛在说悄悄话,低声在林奉耳边呢喃着。
林奉却足足吓了一跳,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感觉不是被林让握住了手臂,而是被枷锁钳住了手臂。
林奉眼神一晃,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根本没工夫去管虚掩的窗户。
林奉的嘴唇抖了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说:“义父何出此言呢?在这世上,义父是奉儿唯一的亲人,奉儿能进入朝廷,有如今的作为,一切不都仰仗义父么?”
林奉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这年纪能胜任太医令,实在是太过年轻了,这都是因为林奉是林让的义子。
林奉说了一些好听话,又说:“奉儿不关心义父,还能去关心谁?”
林让看着林奉,挑唇幽幽一笑,顺着他的话说:“没错,这天底下真心待我的,也只有奉儿一人了。”
林奉觉得义父分明在笑,但与从前竟然大不相同了,义父不笑的时候有些冷清,笑起来反而更加冷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逼人气质。
林奉因为心虚,就说:“奉儿进来给义父请脉,不便久留,以免那佟高起了疑心,这就先告辞了,明日奉儿再来给义父问安。”
林让没说话,只是微笑的松开了林奉的手腕。
林奉如蒙大赦,轻微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气息顺畅的流入了胸腔,之前那一瞬林奉仿佛忘记了如何呼吸。
林奉不敢久留,很快便起身离开,消失在长显殿的大门外。
长显殿大门轰然关闭,随着殿门掩死,整个大殿登时昏暗了下来。
林让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突然凭空说了一句:“出来罢。”
林让的话音一落,就听到“吱呀——”一声,半掩的窗户慢慢从外推开,一个黑影利索的从外面翻进来,极轻的落在地上,不就是去而复返的魏满么?
魏满从外面进来,掩好了窗户,自来熟的往榻上一坐,说:“方才多谢你搭救。”
林让淡淡的看了一眼魏满,说:“就当答谢你的水米之恩。”
他说完,又问:“为何不走?”
魏满立刻说:“自是不放心你。佟高已经买通了你的义子林奉,一方面派林奉来游说,一反面又准备对你用刑,这是软硬兼施逼迫你交出宝藏,势在必得。我不是怕你心里没个成算,偏心了你的义子么?”
魏满说完,立刻又说:“如今玄阳城乱的很,林奉说的倒是没错,佟高已经兼并了玄阳城所有的兵马,朝中无人敢与佟高叫板一句,上下官员大部分都归顺了佟高,包括你的好儿子,所以从今日起,谁跟你说话都不能相信……”
魏满目光灼灼的盯着林让,食指调转过来,虚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说:“你只能相信我。”
魏满说完,就那么盯着林让。
林让很冷静的看着魏满,仿佛魏满并没有跟他说话一样,好像这长显殿里还有什么其他人似的。
魏满方才那一腔热血,登时被林让兜头泼来一盆冷水,从上到下透心凉……
魏满的手还保持着点着自己心口的动作,最终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与你说了也白说,总之那佟高狼子野心,你万勿上当便是,什时候想通了要投靠我,随时告诉我。”
魏满说着,转过头去打开窗户,又回头低声说:“明日晚上我再过来,给你带水米。”
他说着,戏谑的打量了一眼缠身的锁链,颇为轻佻的说:“不必送了。”
随即伸手一撑,直接翻身从窗户跃出去,动作轻盈又迅捷,充斥着一股野兽般的爆发力,快速的消失不见了。
林让看着魏满消失在长显殿外,眯着眼睛,表情十分淡漠,却看了良久,这才别有深意的自言自语,说:“是了,谁也……不能相信。”
太医令林奉从长显殿走出去,很快就到了前面的安显殿。
佟高迎小皇帝入了玄阳城皇宫,直接就住在了安显殿。佟高住在安显殿浑然像是进了自己的家门一样,其心已经昭然若揭。
林奉在安显殿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一个小太监出来,引着林奉入了殿内。
佟高山一般稳坐在安显殿中,看到林奉来了,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说:“林大人来了。”
林奉见到佟高,深深的作礼,语气十分恭敬谄媚的说:“林奉拜见佟公。”
魏满说的没错,林奉果然已经被佟高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