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当归把饭菜都端进屋子,摆好碗筷,见青柠一张脸满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心中莫名一乐,怕是被赵大娘的唠叨吓到了吧。
他走过去,“大娘,您不是饿了吗,饭菜做好了,咱吃饭吧。”
“哎哎,来,青丫头,咱吃饭,吃完饭咱再过去。”赵大娘亲切的拉着她的手。
“去哪儿?”这一老一少何时这么熟稔了。
“当归啊,青丫头真能干,她问我这附近可有小河,要去把衣裳洗一洗呢。”
“你风寒还未全好,不能沾冷水。”他皱眉。
青柠浅浅一笑:“无碍的,我好很多了,再说冬天河水并不凉。”
“青柠,咱去吃饭。”
“好好,大娘,我去灶房看看还有什么,您先去好吗?”
“那好,你快些啊。”
青柠笑着点头保证,待人走进屋子,她抬眸看了一眼身边人又飞速垂下眼,顿了许久方道:“你、你可有要洗的衣物?”
“我?”程当归有些惊讶,见她垂首不语,一双小手在胸前绕来绕去。他看看天,觉得天气还真不错,温文尔雅道:“我倒没有要洗的衣裳,你洗自己的就好。还有,吃了饭你帮忙把被褥拿出来晒晒吧,我把门前的雪铲铲。若是不铲,这雪化了全是水,路都没法走了。”
“嗯,好。”
“那吃饭吧,你也饿坏了吧。”
饭桌上三碗白米饭放的整整齐齐,两碟小菜一大海碗清汤,其中一道菜竟然还有肉干。
青柠十分讶异,不由得看向程当归。后者坐的仍是三条腿的矮凳,他把鸡蛋剥好后放在她碗里,温声道:“快吃吧,别凉了。”
剥了皮的水煮鸡蛋,雪白的可爱,一桌三人,只有她有。这在往常,这种食物根本不值一提。但在这里,这样潦倒的一个小山村,她眼眶猛然一热,心里的暖意烘的她几欲落泪。
“快吃快吃,青丫头,以后你留下来咱就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一开始还不觉得,直到方才的对话,青柠才发觉这赵大娘神经似乎有些问题。
“先吃饭吧,大娘的事你若是想知道些,我以后告诉你。”
饭后程当归收拾碗筷,青柠把被褥抱出来,搭在篱笆架上一一放好,又把自己换下的衣服与那身怕是再也用不到的绫罗绸缎一起收拾了,跟着自告奋勇要求带路的赵大娘直奔不远处的小河。
河宽数丈,两头一直延伸不知到何方。有小船停在岸边,听大娘说,河对岸是田埂,春种时村里人会撑着小船划到对岸耕田。
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娘果然乖乖坐在一旁,手里的拐杖一下一下敲打地面,嘴里念念有词,多半又是在念叨那个赵犇,被大娘唤作大牛的儿子吧。
在灶房里一起收拾碗筷时,程当归告诉她,大娘在年轻时也算是村里的一枝花,嫁的的夫君对她也是疼爱有加。
只是后来在生育时遭遇难产,这村子里仅有的产婆接生手法也不甚熟练,唯一的大夫自是他的先父,也只能尽力保住母亲。孩子刚生下就夭折,这对大娘的打击很大,从此神经上就出了点问题,见到谁家的孩子都要抢着抱回家。那一段时间,村里人个个对她避如蛇蝎。
赵大爷日日要照顾妻子,田里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日子过得也就越来越紧蹙。再后来,有一回赵大爷出山到暮云镇换些东西,在回来的路上捡回来一个婴儿,赵大娘的病情从此才渐渐有了好转。
可是好景不长,在赵犇十岁那年的冬天,赵大爷上山打猎,失足滑下山坡,最后还是由山上的寨里人巡山给抬了回来。打那以后,赵大娘的日子又开始昏昏沉沉不知何夕,人也老得极快。
青柠从怀里摸出程当归给的包裹,从里面挑出几个块头大些的话梅,走过去放在赵大娘手里,小声哄道:“大娘,大牛很快就会回来了。”这些话梅还是程当归给她的,说是从寨里顺手揣来的,交代她若是赵大娘一直自言自语,就给上几个,转移她的注意力,如若不然,她的神经会转不过来,容易出事。
“嗯嗯,大牛很快就会回来了。”
青柠轻叹,这是怎样的一个家。旁边几步远外有个挽髻妇人一直在小声啜泣,她看了几次都不敢上前询问。
“我知道她为甚么哭。”
青柠捂着心口欲哭无泪,程当归说的果然不错,大娘总是这么神出鬼没。
“大娘,那你告诉我她为甚么哭好吗?”她小声道。
赵大娘也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她是东山村的闺女,嫁到我们西山村有三年了,却给夫家生了两个闺女。我们这里穷山僻壤,闺女多了不好养,她婆婆对她就不好,老是又打又骂,娘家也不管她,她过得也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