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就像一个花钱找乐子的男人一样提醒着顾北记得这里是酒店,他们刚刚所经历的在向南那里不过是场交易一样的游戏。
顾北闭上了眼睛,从齿缝里挤出了带着血腥味儿的一个字:“滚!”
向南怔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听过顾北说脏字,这是第一次,还是对着自己,他没有逗留片刻就离开了。
顾北听见关门声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泪水终于在眼角连成了线。
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整整十年之间,这是顾北第二次哭。她永远都记得十七岁那年,知道向伯伯家搬走了,向南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自己哭的有多惨。向南从顾北的生活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离别的感伤都是留给顾北一个人独自承受。
那一年,顾北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亲人、恋人、誓言,这一切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瞬间灰飞烟灭。顾北几乎从年头偷偷流泪到年尾,甚至有好几次她都是在梦里哭醒的。十八岁的开始,顾北就对自己说:“泪水就是失去,以后我都不会再哭了,因为不想再失去。”
可是,二十七岁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哭了,她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竟然是以这种龌龊的方式给了自己一直以为是最爱自己的人。陌生的环境里,顾北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她的哭声几乎掩盖了所有声音。
她的眼泪多半不是为了自己流的,是为了她曾经认为最坚不可摧的东西原来可以让最信任的人在弹指间轰然倒坍。顾北不明白,向南可以十年以后回来说不爱她,可以轻易的推开她,可是为什么要以这么让她痛彻心扉的方式毁掉她。
屋子里的哭声越来越小,床上只剩下一个单薄的身影,微微向下倾斜的肩膀因为啜泣颤抖着。慢慢的,顾北收起了泪水,因为流再多的泪逝去的还是失去了。
她对着镜子,穿好了衣服,只是身上还有向南给她留下的痕迹,她用力的搓着已经发紫的地方,甚至把指甲挖到那片紫色里,直到紫色吻痕上面已经浮起血色的斑点,可是它还在那里,嘲笑她这些年的痴傻蠢笨。
她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把向南留下的钱撒到了窗外,洋洋洒洒的粉红色钞票打着旋儿飘下,如果离的远一点儿看,一定就像顾北最爱的樱花雨一样美。她仿佛听见了外面喧闹世界的赞美,“那个人疯了吧。”……“好多钱啊!”……“快捡呀。”
顾北看了看向南留下的卡,尾号依然是1010,她只觉得可笑:“五十万,买不回我想要的东西……”两只手握着卡,指尖用力的颤抖着,指甲盖儿泛着月牙白,她硬生生的将卡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顾北想穿上鞋尽快离开这里,可是刚才崴到的那只脚已经微微有些浮肿,塞不进原来的鞋里。她只能打着赤脚,一瘸一拐的伴着□□的疼痛慢慢向前走。
开门前她看了一眼床上的那抹红色,心随着那一眼沉到了无尽的深渊。
打开门,门口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双白色平底布鞋,鞋上还放着一贴膏药。顾北光着脚跨过了这双鞋,她逼迫自己离开这,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究竟是谁放在这的。
在五星级酒店里,一个光着脚,颈间白色的肌肤上有一串吻痕,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慌张地向外走。所经之处人们都交头接耳的指点着,服务人员看到这样的状况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顾北两只手立马遮挡在脖子上,头像拨浪鼓一样摇晃。不顾服务人员的话语,径直冲出大堂。
顾北抬头看着天空,感觉黑了的天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看得越久自己就被网的越紧。她用自己的脚感受着每一寸土地的温度,不知道是夏天夜晚的地面太凉了,还是她已经心凉了,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有股冷气直直的冲向心脏。
她在街边买了一双黑色的拖鞋,找了一间通宵电影院,没问电影的剧目,只管买了一张一直演到明天十二点的连票就坐了进去。
午夜的情侣场次内还有成双成对的男女等着电影开始,在顾北的眼里他们周围弥漫着的爱的气息让双人座显得那么拥挤。她在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可能这整间影院里只有她不是来看电影的,她只想找一个有声音和人影的地方安抚她那颗不安的心。
影院的灯光像没了油的老煤灯,逐渐暗了下来。大荧幕上显示着美国20世纪福克斯公司的标识,顾北最爱看他们公司出品的电影,很多人也喜欢这家公司,因为他们出品了世界上大部分的高品质商业片。
而她,仅仅是因为向南。
因为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的那部《泰坦尼克号》。
顾北整个人蜷缩在双人座的一角,她低着头,不敢再看荧幕一眼。心里就好像有一根棍子在不停地搅拌,她爱向南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可是现在向南却给了她内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她想逃离他,可偏偏自己的每一次认知都是他给的,她无处可逃。
顾北现在才知道,原来爱情夺走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