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盒广寒果撒了一地,段止观嘴里被塞上一块布,叫不出声来,手腕也被绳子绑在身后。
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拉着绳子的一端,命令他跟上。
只有这么一个人,但以段止观的那点防身术,根本不可能挣脱。
——他绑自己干什么?段国又不会交赎金。难道还能是劫色?!
这里可是皇家园林,到处都是眼线,这也绑得走?
然而很快他便知道了原因,此时他正站在山里的小道上,那人带他走的路也全是山间小路,处于眼线的监控之外。只要不离开这些山,就不会被人发现。
可如果不离开这些山,这人又能把自己绑到哪去?
如果对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静颐园重重守卫,这人也跑不掉啊!
嘴里还有半块广寒果,段止观将它咬成更小的小块,每一次转弯时,都在地上吐下一块。
他被那人带到一间隐藏在山中的小房子前,虽然四面环山,却又不和任何一座山丘相接,反而周围都是荒地。
很奇怪的布局,即便这房子被点着了,也不会波及山上的植被。
那人一言不发,拉着绳子将他牵进房里,用钥匙锁上门。屋里没有大扇的窗子,只有一个极小的孔洞与外界相接。
那人把钥匙从孔里扔了出去。
然后掏出个火折子点着,将火星甩在床上。
整个床迅速烧了起来。
段止观看着这情况,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选了这样一间房子,这是要把两个人都锁在屋里,一起烧死!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人,确实不认识啊,什么仇什么怨……
做完这些,那人就是一副解脱的神情,叹道:“我终于为恩师报仇了!”
段止观咬着嘴里的布哼哼两声。
那人过来拿掉布,“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恩师是谁?我怎么他了?”
“才杀了人,就把人忘了?我恩师是被你打死的姜主簿!我今日就要取你性命,以慰恩师在天之灵!”
段止观有些懵,“所以……你觉得我是秦国皇子?”
“难道不是?他们都说秦国皇子英俊高大,每天都会走这条路去衔泥堂,不是你还能是谁?!”
段止观扯扯嘴角。
英俊高大招谁惹谁了?!
他淡淡道:“我姓段,秦国皇子比我更英俊高大,你找错人了。再说,姜主簿也不是他打死的。你先把这火灭了,我带你去找他理论。”
那人先是一脸惊异,进而化为慌张,磕磕绊绊地说:“这火、这火没法灭啊!我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这下段止观也有些慌,火没法灭,门又被他锁了,就……
只能等人来救了。
在闭眼等人来救之前,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静颐园的?”
那人不假思索:“找杨丞相就能进啊。”
段止观无语,这人还真是蠢得可以,不确认身份就抓人,把自己锁在屋里点火,现在还这么轻易就把杨丞相卖了……
为今之计,还是要拖延时间,防止在救兵到来之前先被烧死或者呛死。
他让那人解开绑他的绳子,接着从屋里的茶壶中找到一点水,倒在毛巾上,然后用毛巾捂住口鼻,趴在地上。
旁边那人瞥了一眼他这不雅的动作,“别费力了,恩师亡灵作祟,秦国皇子死不成,那你就代替他死……”
“你也像我这样就能活,会有人救我们。”段止观快速道。
但那人并不理他,仍在那边哭他的“恩师”。
段止观只能不管他了,靠着角落,整个身子贴在地上,把脸埋在湿毛巾里,闭上了眼。
他原先在乐坊的时候,有一次烟花点着了楼,他也曾如那人一般瞎嚷嚷,结果差点被熏成智障。后来他才专门去学了火灾中正确的自救方法。
此刻,听着火焰燃烧的荜拨声,静静等着,心如止水。
他又一次把命交给那个人了。
与此同时,去往衔泥堂的路上,秦临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食盒和一地的广寒果。
如果是不小心弄撒的,不会把食盒一起扔掉,地上应该只有果子。
食盒也在,说明段止观出事了。
秦临的心蓦地一揪,然后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食盒为中心,向四周寻找他的踪迹。
终于,他在地上找到了一块很小的广寒果。
上面还残留着牙印,这是他留下的记号!
一块块找下去,秦临逐渐梳理出了一条路线。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路线的尽头,远远就看到那边升起浓烟……
——不好!
他朝浓烟的方向快跑,一眼就看见那间烧着的房子浑身是火苗,房梁塌了几根,已经完全变了形。
房子外已经围了几个人,却都像是在看热闹。
他顾不得什么文雅气度,揪起一个太监的衣领就问:“里面有人吗?为什么不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