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左隽将那昔日恩怨讲得是精彩纷呈,引人入胜,堪比天桥说书人。然堂上倾听并记录的各位官员则无不冷汗直冒,难以下笔。可知这左隽所言非同小可,所道之事可谓是那代理统领黄元善的旧日丑事。然众所周知,黄元善自入职东宫伊始,便是当今圣上心腹,圣上颇为器重。如今若是将这黄元善丑事公之于众,不仅黄元善晚节不保,且圣上亦是面上无光。兼了这等旧事亦属私密隐闻,知晓后保不定引火烧身,遂在场官员皆不敢记录在案。
当日审问结束,审问官员自是问不出甚像样的结论,只得先行散去。不料大理寺卿穆莳回府之时竟从马上摔下,当即摔伤了腿,无法行走,为证明自己伤势属实,穆莳命家人请来太医,命太医确诊。随后方持了太医所写脉案药方向圣上并吏部告假,道是伤势过重,无力行走,惟有坐卧家中。景治帝不得已只得批准。随后又命人传召刑部右侍郎炎煜,询问其伤势可有大愈,正可接手黄元善之案,奈何传旨官吏回报曰南安王仍卧床将养。此番相隔不过半月,半月前,刑部正复审周家椽之案,彼时无论这大理寺卿还是刑部侍郎,无不雷厉风行地调查审讯周氏之案,却在半月后的黄元善之案中双双百般推诿,撇清关系,不得不令人生疑。念及于此,景治帝不禁暗地里寒毛直竖。随后又加派大理寺少卿作为第三名主审。
几日后,迫于当今一日一道圣谕地催促询问审案进展,刑部尚书郭应霖终于上奏景治帝曰:“……行刺之凶犯,始则一味混供,迨昼夜研鞫,据供系河南人,名左隽,直认行刺不讳,而讯其行刺之由,尚属支离狡诈……”
却说景治帝见罢这等结果大为震怒,道是刑部审讯刺客已逾多日,却惟审出这等结果,实属昏聩无能、敷衍了事。随即景治帝连发四道圣旨,第一道圣旨指示郭应霖曰:“步兵统领衙署重地,竟有凶犯胆敢持刀行刺,实属情同叛逆,亟须严刑讯究。”第二道圣旨指示郭应霖:“务必得到真相,严厉惩办凶手。”第三道圣旨指示郭应霖曰:“此案审讯重点:首先需审清行刺原因,其次务必审清行刺的幕后主使。”第四道则是一道密旨,暗中指示代理步兵统领的右翼尉曰:“务必注重巡捕各营动向,防止营中士兵生变;且千万加强京中治安。”
此番除却景治帝不满之外,刑部侍郎高文铭亦是大为不忿,接旨审案之初便知长官故意拖沓延误,浑不上心。只道是以这般办事态度,如何能查出真相?如此行事,少不得耽误妨碍自己查出真相,愧对于自己“铁面无私”之称。
除此之外,还有那不满之人,正是黄元善的亲信左翼尉寅康。话说此人正是当初黄元善在东宫当值之时的同僚,有同派系之谊。遂此番待黄元善任代理步兵统领之职后,便也提拔保举寅康入职步兵统领衙门之中,做了自己手下之左膀右臂。正值他二人权力到手,坐拥高位之时,不料黄元善偏遇刺客行刺之事,生生将自己仕途飞升之景截断于半途之中,怎不令了寅康心下不甘。遂寅康待朝廷下达彻查此案之旨后,忙不迭私下前往刑部求见刑部尚书,请求加入审讯团队,只道是自己乃黄元善下属,其遇害遭冤,若无法亲眼得见幕后凶手绳之以法,定无法服众。此番郭应霖怕招致非议,遂只得允其之请。而郭应霖并了高文铭亦曾单独与寅康密谈,打听黄元善履历品行诸事,那寅康自是大赞黄元善乃是清官,而那左隽所道之言纯属任意污蔑之语,全无可信之处。然此次密谈具体所言何事,无论是郭、高二人抑或那寅康,皆未留下只言片语的记录。
而待与寅康密谈之后,郭应霖所思所想尚且不得而知,高文铭却是愈发相信刺客左隽背后,是大有隐情。然如此一来却亦令高文铭越发疑惑,若此事当真并非是那左隽自己所言是私怨报复,这样一场精心筹划之局,真正欲对付之人,只怕便不仅仅是这一区区的代理步兵统领了。念及于此,高文铭不禁打了个寒颤。
正是在景治帝发下四道圣旨指示郭应霖并右翼尉之后两日,景治帝再度下旨加派顺天府尹并通州知州一道参与审讯左隽,严令务必查出行刺幕后之因。至此,此事的审讯官员已近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