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处呆立了半日,一旁陪侍的执扇忍不住上前劝道:“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此番便是那最末的队伍,都不知行去了多少里地了,哪里还能瞧见什么。除非少爷生了那千里眼,才能得见……若是、若是立在此处久了受了风寒,回去后老太太闻知了还不知怎生怪罪小的……”
跟前煦玉闻言,却是沉默不答。又于此呆立了半晌,执扇咏赋二人只觉己身都立得僵硬了,方才听见煦玉长叹一口气,道句:“唉,且打道回府,此处到底无甚可留恋之物。”言毕回转过身,只见一旁咏赋已牵了马来,正待扶煦玉上马,便忽闻远处传来一阵亟亟的马蹄之声。煦玉猛然回头,只见在远处腾起的滚滚尘沙之中,一骑飞奔而至,直向这洒泪亭而来。
话说这策马奔来之人正是贾珠,在与洒泪亭尚有一段距离之时,便已远远望见立于该处的煦玉。心下方才恍悟自己此番如此心急如焚地赶来此处的理由,正是为了在离开之前,再见他一面。他只道是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对于这人的浓情炽爱,早已深入灵魂、刻骨铭心。此番贾珠策马不管不顾地往煦玉站立之处奔来,那马蹄飞驰,飞马几近踏在煦玉身上,贾珠方堪堪地勒紧缰绳,勉力将奔马止下。而煦玉身旁的执扇咏赋已是默契地一人拦着煦玉跟前,一人忙伸手拉住飞马的缰绳。
随后贾珠只随手扔开缰绳、丢下马鞭,一跃从马背上跳下,便纵身扑入煦玉怀中,与此同时,煦玉亦伸出双臂一把搂住贾珠。
煦玉一面搂紧贾珠一面嗓音喑哑地问道:“珠儿,珠儿,我可是未曾眼花错认,此番竟真的是你?!你怎的竟回来此处?!”
贾珠将面庞深埋在煦玉肩上,哽噎着答道:“玉哥,我舍不得离了你,如何令我就此安心离去?……”
煦玉又道:“如此,你又如何知晓我在此处?”
贾珠对曰:“不知何故,我只下意识地便往了洒泪亭这处来,直觉这处有什么正候我前往……”
煦玉则道:“我亦是直觉此处有事待我,方才在下朝之后亟亟地赶来。如此看来,这便是天意了,冥冥之中我二人默契相通,分明能暗自觉察彼此心意。”
随后珠玉二人自是携肩步至亭中坐下,仍是揽肩携手、交臂挨股地紧靠在一处,只听贾珠又道:“此番离去未曾好生与你道别,我便是去了亦是心下难安。我七夕不过是无心之言,不料此番竟也一语成谶……”
煦玉接着道:“可想是那命运无常,你我二人一世恩情、两厢真心,不料却遭逢这三番四次的分离,真可谓是天意弄人。”
贾珠:“……”
煦玉又道:“不过世间既有昼夜轮转,四时循环,我们此番分离,日后定有再度重逢的一日。”
贾珠听罢对曰:“二人习惯彼此相守,待到分离,孤枕长夜,身遥心迩,满腔离愁、千种相思,如何得以倾诉?……若我此番得以有命归来,便再不与你分开,抛弃身畔这种种牵绊,只与你长相厮守!”
煦玉闻言亦是甚为触动,遂忙不迭伸手将身上所携那块从不离身的祖传之玉摘下交与贾珠道:“此物珠儿且代我保管着,我在京城里等着你,待你平安归来,再亲手将此物交还与我!”
“玉哥……”贾珠见状,伸手接过,一时间只觉心下五味参杂,道不明是何滋味,顿了顿方道,“将这等要紧之物托付与我,若我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不慎失落了此物,我有何面目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
煦玉对曰:“由此无论如何,我均不许你有甚万一,你定要万无一失地回到我身畔!”
贾珠听罢只得郑重应承下来,将那玉佩贴身收着。随后他二人许久无话,垂首以额相触,相对垂泪,只道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半晌过去,只听不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执扇从旁唤道:“是千霰!”
他二人抬头,只见千霰亟亟地奔至跟前下马说道:“大爷,五王爷命我来寻你,令你快些返回。”
贾珠听罢无奈,不料这聚首的两个时辰竟过得如此之快。一旁的煦玉闻言却忽地起身对千霰躬身长揖,一面说道:“此番林某在此恳请千霰,此去请千万护得内人周全,林某感激不尽!”
跟前千霰见状忙不迭地一面拦着煦玉一面跪下说道:“大少爷使不得啊!千万莫要如此!这岂不是折煞了千霰吗!此番大少爷且请放心,便是少爷未曾如此吩咐,千霰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亦会护得大爷周全!……”
煦玉闻言对曰:“听你如此说,我心方安。”
随后珠玉二人又相拥一回,恁的再过难舍难分,贾珠此番亦不得不忍心分开,翻身上马。骑在马背之上,虽调转马头,仍是忍不住久久驻足回望身后负手站立的煦玉,听其道了句“此去珍重”。直待身侧千霰催了几回,方才回转身来,狠心使力猛抽身下坐骑一鞭,马儿长鸣一声,随即便撒足狂奔,千霰亦紧随其后。很快他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目力尽头。
而这厢煦玉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目视着他二人消失的方向,直至日上三竿,亦不肯就此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说这里这种出征了竟然又离队回去几个小时的例子比较极端,但是俺这里是用了比较浪漫主义(其实就是夸张)的手法,为了写珠玉的感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