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乐自然也怕,但与此同时,她的眸子却变得愈发明亮。
因为她必须要在女君这里求得安身立命之法。
唯有这样,才是她翻身的机会,以及存活的余地。
赵洛懿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有所误解,父亲敬重陛下,自不会有大逆不道的想法。臣女心中所想,亦是父亲、亦是赵家心中所想。”
祁长乐下意识的在心里想道:错了。
不该这么回答。因为这么答……女君会这样接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上位的女君便道:“这么说,你是觉得,我的所想有误了?你在妄议我的判断?”
说到后面,女君的声音沉了下来,似乎带着风雨欲来的怒意。
赵洛懿立刻道:“臣女不敢——”
“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一个识人不清、偏听偏信、蠢笨无知的愚君?”
这话说的太重,以至于赵洛懿立刻煞白了脸色,指尖微颤。
哪怕她曾经被人称赞,自以为聪明大方,被誉为京城明珠,可来到了宫里,跪在女君面前之时,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赵洛懿此刻什么话都想不起来,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臣女……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那赵卿,是什么意思呢?”这个赵卿,既指尚书令,亦指赵洛懿。
“……”
殿内一片寂静,安静的可怕,只听得见赵洛懿急促而颤抖的呼吸声。
这样带着恐惧的呼吸声甚至影响到了祁长乐,让她误以为,那声音就覆盖在她周围,缠绕着她,也像是,在警告着她。
下一个步我后尘的人,就是你了。
祁长乐跪于下方,原本打的好主意:观察前面的人与女君的接触对话,为自己的表现做好准备;可此刻,她却忽然……有了惧怕与退意。
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带着强烈的想要逃避与退却的惧意,手指僵硬发冷,后背不到几息便出了一茬冷汗。
仅仅是观看了赵洛懿一人的情况,她便已经难以控制的产生了惧意。如果真的轮到她自己了呢?
祁长乐闭上了眼睛,直到这一刻,才发觉自己的自负、狂妄,以及可笑。
她这是,得有多自大,才会觉得自己能够一鸣惊人,吸引女君注意,而后在她心底占据一席之地?
女君钟离御登基即位有三年了。前两年进入后宫那么多人都没能做到的事,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变能够做到?
她把自己当做天命之女了吗?
纵然祁长乐有着几分的小心机,可是那样的做作心计,在女君面前,又能使出几分?
赵洛懿的现状,焉知就不是她的未来。
换做是她,处于赵洛懿这个位置上,即使她不按照赵洛懿方才的话语答下去,自己又能做出怎样好的回答?
祁长乐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一泼,迅速冷静……甚至是安静了下来。
她紧紧握着的手也松开了,露出了里面月牙状的指甲印。
是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女君。
所有的主导,永远都不可能落在她的身上。
因为主导者,永远是女君,是钟离御。
很快,赵洛懿便昏了过去。
对,是真的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无人知道她是真昏假昏,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她,不必在去面对女君的那些问题了。
虽然昏倒在体元殿的殿选上,传出去后于名声有碍,也会惹人笑话,但用一个昏倒与笑料换来逃避女君的责问,焉知不是赚大发了。
但是一时之间,无论是秀女,还是旁边的宫女内侍,都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扶起赵洛懿。
随后,上方传来了一声嗤笑声,带着讽意,又带着不以为意。
“这就是尚书令的嫡女?”钟离御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过如此的贬低感。
“呵……拖下去吧。”她轻描淡写的如此说道,有些无趣。
拖下去?
谁拖,拖到哪里,拖下去之后呢?
这些疑问环绕在祁长乐心间。
很快她就明白了。
在内侍的应声下,外面的两名御前侍卫走了进来,一人拉住了赵洛懿的胳膊,任由她两条腿搭在地面上,而后,真的就这样……将她拖了下去。
好歹是正二品尚书令嫡女,就这样,被人像是拖麻袋一样,拖了出去。
不轻不重的动静在她耳边划过。
两名御前侍卫较重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她心底一般,一步一步,踩得祁长乐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