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王府的装潢十分朴素,甚至没有侯府华贵,若不是门檐上那块御赐的金匾,卫茉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如果跟别人说她怀疑云煜在昭阳关之战中使了坏,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尽管卫茉接触到的信息并不多,但有一点非常清晰,关于军中存在奸细这件事既然她和霍骁想的到,云煜不可能想不到,而他却没有一丁点儿要查的意思,往深处想,其中因由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她要来煜王府走一趟。
没告诉霍骁是为了留一条后路,即便煜王察觉了她的心思将她扣留,至少还来得及把侯府众人迁走,别说什么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云煜不敢轻举妄动,从处斩云齐至今他一直把持朝政,紧接着就把云怀和薄湛支走了,从始至终皇帝都没露过面,或许宫中早就变了天,只是他们未曾警觉罢了,在这种情况下,区区一个长公主已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卫茉有一点不明白,如果要除掉云怀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要等到这个节骨眼?云怀于揭发云齐一事上有功,近来颇受中立派推崇,正是声威高涨之时,云煜这时候动手很容易遭到反噬,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动机,卫茉想了一路都毫无头绪。
“夫人,请这边走,王妃在花园里等您。”
卫茉轻轻点头,顺着浅池旁的碎石小径走过去,眼前豁然开朗,枝蔓展开,白华倾泻,椭圆形的空地上积雪已经除尽,一张灰色石桌摆在正中央,上置两盏清茶,袅袅生烟,淡香袭人,煜王妃正端着一杯小口啜饮,姿态娴雅,动静皆宜,犹如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人儿。
“参见王妃娘娘。”
见到卫茉行跪拜礼,煜王妃忙放下茶盏起身托住她,讶异道:“堂弟妹,因何行此大礼?快快起身,有话坐着说。”
卫茉跪着不动,两行清泪唰地流下来,几度哽咽道:“王妃,求您……求您救救侯爷吧,妾身已经别无他法了!”
煜王妃霎时明白了,她是为下落不明的薄湛而来,顿时双手微微一松,显得有些为难,边上伺候着的婢女们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立刻一左一右地扶起卫茉,并奉上了丝巾让她擦去泪水,待她情绪稍微稳定之后才和煜王妃一同落座。
“这事你可真是把我难住了啊……”煜王妃叹了口气,亲自为她倒上了热茶,冒着白烟的热水从半空中涓涓流下,转眼就成了一汪碧波,“莫说这是政事,我等妇人不得插手,即便能插手,这千里之外的地方实在难以企及,连王爷都没有别的办法,我怎么帮你?”
卫茉不说话,眼圈已然红透,刚拭干的泪又淌湿了衣襟,煜王妃心头不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换了个方式安慰她。
“堂弟妹,你要知道,昭阳关守军搜山的时候搜出多少同僚的尸体,既然王爷和侯爷不在其中,那这就是好消息,你明白吗?”
“妾身明白……”卫茉捂着嘴抽泣着,连喘气都显得十分吃力,“可事关己身又怎能做到毫不担忧?妾身只是想恳请您在王爷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能不能……能不能先与戎军讲和,尽全力寻找王爷和侯爷,等找到了他们再、再……”
“荒唐!”煜王妃脸色骤变,无比冷厉地怒视着卫茉,仿佛刚才的温婉只是错觉。
卫茉惊慌地耸起了肩膀,嗫嚅道:“王妃,妾身知道此举不妥,可是……”
煜王妃厉声斥道:“没有可是!从古至今岂有人命优于国威一说?即便是天子也不得凌驾于国家之上,三岁孩童皆懂的道理,你却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口,一旦传到王爷和朝臣的耳朵里,想保住侯爷都难!”她缓了口气,怒色稍敛,“今天我权当没听见,你休要再提半个字!”
此话一出,卫茉倒真的不出声了。
她故意借此来试探煜王妃,她却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话里话外都坚持着国体大义,不像是存了坏心眼,究竟是她不知情……还是自己猜错了?
反正多的是时间,不妨再试她一试。
“王妃,妾身只是个卑微的妇人,不晓大义也不懂什么国威,只在乎自己丈夫的性命,眼下的情形您也知道,戎军很快就会乘胜攻来,到时便无法继续在山谷搜寻,那么侯爷他们生还的希望就……”
煜王妃满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转念一想,她只是个商贾出身的女子,没上过女学也没经过世家贵族的熏陶,有这等想法也不出奇,于是种种情绪又转化成了同情,静默片刻,再度开口相劝。
“王爷已经调派了三城的兵马前往昭阳关,为的就是稳定局势并扩大搜寻队伍,此等战略上的部署他们自然要比我们这妇道人家懂得多,你只管相信便是,怀王和侯爷都是王爷的手足兄弟,只要有一线生机,断不会放弃他们!”
卫茉垂下眼睫,下面一片湿嗒嗒的,本就素淡的容颜愈发显得惨淡,似一朵在暴风雨中摇摇欲折的花儿,有种娇弱的凄美。
“可妾身听说此事……此事乃是齐王旧部的阴谋,作战计划是他们透露给戎军的,三城军队中也有他们的人!让他们去找王爷和侯爷,这不是……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放肆!”煜王妃又惊又气,猛地拍案而起,镂空镶玛瑙的护甲差点戳到卫茉脸上,“这种混账话你也敢说,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卫茉撩起下裳跪下了,青石板上的水渍顿时浸湿了裤子,膝盖处瑟瑟发凉,含着轻微的刺痛感。
“侯爷生死不明,妾身是不想活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