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媱出嫁的这一天很快到来了,红鸾车,八骏马,流连紫陌,烟尘漫京华,引得无数人驻足观望,风光无限。
车队后方的聘礼满满当当地装了几十箱,与薄湛当初娶卫茉时的规格一样,只不过薄湛花的是自己的银子,而薄玉媱用的却是侯府的家当,可见老夫人对她的疼爱之心。
到兵部尚书府邸观礼的人也尽是朝中权贵,不但有煜王和齐王驾临,连骆谦这种向来不参与私宴的人也出现了,宴席足足开了几十桌,从前门一直延伸到园子里,排场之大令人咋舌。
在这种场合下侯府当然也要派人出席,由于薄玉媱父亲早逝,马氏不便抛头露面,所以由薄青和薄润代劳,而薄湛身为靖国侯,即便再不喜也是必须要现身的,于是在迎亲车队离开之后,他带着卫茉也登上了驶向邱府的马车。
冤家路窄,进门就碰到了齐王。
“参见王爷。”
“免礼,今日喜事当头,没那么多规矩。”齐王虚扶了薄湛一把,目光掠过边上的卫茉微微闪了闪,“堂弟妹的脚没什么事了吧?”
此话一出,薄湛下意识握紧了卫茉的手,生怕她失控或者露出一丝不善的神色,结果她却泰然自若地福下身答道:“妾身早已痊愈,让王爷费心了。”
“那就好。”
语毕,前方大厅处奏起了喜乐,想是拜堂仪式快开始了,侍从向云齐耳语了几句他便先行入座了,薄湛迟迟不动,只偏过头看着卫茉,她却淡淡地弯起了粉唇。
“相公,这戏才刚开始你就不相信我的演技了?”
薄湛满脸无奈,顺手勾住她的腰说:“怕你心里难受。”
“难受是难受。”卫茉掩去眸中的厉光,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可为了能手刃他们,本姑娘忍了。”
薄湛凝视她半晌,眼神中有心疼也有欣慰,却什么都没说,默然拉着她进厅观礼去了。
未过多时,邱瑞牵着薄玉媱在掌声中步入了喜堂,两人皆一身赤红,从里到外都洋溢着喜气,尤其是薄玉媱,十几颗东珠嵌在凤冠上,散发出的光泽衬得她一张脸白皙透亮,光彩照人。
紧接着礼官开始唱和,礼毕之后新人入了洞房,不久,邱瑞换了身常服出来宴客,一群世家公子把他团团围住,边喝酒边交际,其乐融融。
期间也有不少人走到薄湛面前祝酒道贺,薄湛随意应了,转头又开始跟卫茉喁喁私语,卫茉一会儿面色发红,一会儿嗔睨着他,最后干脆闷声喝茶不理他了。
“怎么,为夫笑你两句都不准?”薄湛抽手揽过她,满脸促狭的笑容。
卫茉瞪着他说:“笑什么笑,至少成亲时我认出你来了!”
“是,你一回京我就成天上霍府与你‘巧遇’,都不知擦身而过多少回,成亲时你想半天才对上号,还不记得名字,这也叫认出来?”
卫茉窒了窒,随后扬起了下巴冷冷地说:“除了人脸以外其他东西我几乎都过目不忘,人总不能生得太完美。”
薄湛从未见过将歪理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她,差点笑岔了气,卫茉靠着那不停震动的胸膛越来越觉得羞恼,索性一掌推开了他,很快又被他再次纳入了臂弯。
“好好好,那你就勉为其难认几个人行么?这里总归不是边关,那些王侯高官早晚都会要打交道的,万一哪天我不在你身边,总要分得清是敌是友才行。”
卫茉扬起柳眉,满脸质疑,“这朝中还有好人么?”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薄湛朝另一边努了努嘴,“景梧还是不错的,为人正气凛然,从来不掺和那些肮脏事。”
卫茉一语双关地说:“哼,那就不必认了,多亏了钟月懿,他们全家我都记住了。”
薄湛这次是彻底笑得直不起腰了。
就在他们笑闹的时候有道目光悄悄投了过来,专注地凝在两人身上,毫不遮掩,卫茉似有所察觉,抬头梭巡半晌,在杯觥交错的人群中找到了薄润。他被发现之后也不躲闪,还亮出了微笑,下一秒,居然穿过人群笔直地朝他们走来。
“三弟,这齐王殿下实在是海量,我和大哥都顶不住了,只好来请你出马,不然妹夫今天恐怕是回不了洞房了。”
薄湛还没说话,那边的世子们看见了,一时都吆喝着要跟薄湛喝,连云齐也似笑非笑地举了举杯,薄湛眼角略沉,起身端着酒杯过去了,走之前看了看卫茉,卫茉还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过后一群人就喝起来了,都是皇亲国戚,又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难免在喜事当头的情况下闹得疯了些,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场,卫茉看见薄湛沉稳自如地立于其中,随后眸光微微一转落在薄润身上,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当初举荐薄润入都察院任职的是煜王,现在他却与齐王走得这么近,究竟是完全没有站党立派的意识,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想法?
想来想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答案,卫茉收回了视线,又喝了一盏茶之后她走出了大厅,准备到外面去透口气。
宴席正酣,宾客来来往往,笑语喧天,要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待会儿着实不容易,卫茉沿着蜿蜒的长廊往池塘走去,最后在垂柳成荫的水榭边找到了一个石凳,坐在上面吹一吹夏风,赏一赏花鸟游鱼,倒也惬意得很。
之后她又心不在焉地逛了一阵,再抬起头的时候已不知到了哪里,正准备循着记忆原路返回,假山那头的小径上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齐王,卫茉不想单独与他碰上,正不知该往哪儿躲,背后突然有人攫住她的身体往边上一带,景物剧晃,风声过耳,转眼就进了一座小屋,她胆战心惊地回过头,随后长出一口气。
“相公,你怎么在这?”
“我出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