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禁不住好奇,试探问道:“小姐可是遇见什么美心窝的事儿了?笑得比花还好看。”
“有吗?”杜幽月脸上又添几分红晕,眼波流转间敛了笑意,清着声音道,“后日便是清明,从明日起,一连三日不用去书院,我一时有些喜不自禁,让妈妈见笑了。”
“哪里话?姑娘家自是要多笑,小姐笑起来最是好看。”
嘴上这样夸着,薛妈妈心思却是打了几个转。当今世道儒风盛行,不止男儿家,有些身份的女儿家也是要送往女学读书习字的,要求不若对男子那般严苛,但若是能够吟诗作对,绝对会让人高看。
而自家小姐不仅貌美,且聪慧好学,每年应试都是在书院同窗里拿的头名,有着响当当的才女名号。她还从未见过小姐哪次因着要去书院入学而烦恼的,怎会单单因为这三天假期就一反常态的笑意连连?
不过想归想,既然小姐不愿说,她也不好追问。于是默声跟在后面,朝小姐居住的云锦院走去。
厅堂内,老夫人坐在正上方捻了圆润的佛珠闭目念佛,薛婵则乖巧的站在她身旁,友好的冲立在下方的絮饶甜笑。
同在堂内的还有主母薛氏、大哥的正妻姚氏、二哥杜昭炎以及二嫂安乐长公主。大哥这几日去往外地办差,并不在府上。
絮饶依旧着一袭素净的衣裙,面容随了娘亲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清丽,身量却沾了父亲的福气,纤细高挑。亭亭玉立。薄施粉黛的小脸低垂,柳腰微弯,恭顺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声音轻软,不卑不吭。
不是在大家族内教养长大的,但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温顺有礼、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老夫人李氏满意的轻点头,幽叹道:“回来就好,也算是了了我儿的一桩心事。”
闻言,想到儿时父亲对她的疼爱,想到娘亲多年的期盼和临终前的遗憾。絮饶心内百感交集,暗叹造化弄人。
只见她面容悲戚的跪在了地上,又恭恭敬敬的朝老夫人行了三个大礼,哽咽道:“絮饶不孝,这么多年都未曾在父亲与老祖宗跟前尽孝,甚至连……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还请老祖宗责罚。”
见她如此,老夫人将手中佛串放在桌案上,也是婆娑了眼睛。她杜家本也是人丁兴旺的大族大户,到她这里却是显露单薄。老爷去的早,几个女儿也嫁的远,儿子…………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李氏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到絮饶跟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怜声道:“可怜见的,这也怨不得你,既然回来了,先前的事便不再去提。好好待在府上,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谢老祖宗垂怜。”絮饶拿了帕子轻拭泪,眼角余光看到薛氏铁青的脸色。
老祖宗年事已高,已经历过多次亲人的离世,即使当初不满意娘亲的出身,但自己是父亲的亲生骨肉,是她的亲孙女。有着这层血亲关系在,如今尚且看不出老祖宗对她有多少偏见,甚至还觉出几分淡淡的怜爱。
薛氏则不同,当初不止容不下娘亲,就连年幼的她和娘亲腹中的胎儿都容不下,狠心的想要把她们剔除干净。
时隔多年,她的回归招来的仍旧是薛氏的怨恨不满,今后难免会受到她的苛待刁难。若想安然在府上待下去,她只有在这最一开始的时候便牢牢抓住老祖宗的这份怜爱,作为她单薄的靠山。
体贴的扶老祖宗坐回圈椅上,絮饶转身朝着薛氏俯首行了一礼:“给夫人请安。”
她是庶出子女,是被国公府堂堂正正承认接受了的二小姐。按理应该唤声“母亲”。然,别说薛氏对她的不满毫不遮掩,就是作样子笑脸对她,这声“母亲”也是断断唤不出口的,会被活活膈应死。
薛氏自是留心到她的称呼,向来重规矩的她却是没说什么,反而从嘴角挤出个讥讽的笑容,若无其事的收下并默许了这种叫法。
小娘养的,不配唤她“母亲”。
对此,老夫人李氏皱眉分别朝两人打量过去。一个眉目低敛,神色不复刚才安定,带上了几分怯意。一个盛气凌人,平时就冷着的脸色更是多出几分鄙夷,实在有失当家主母的风范。
头疼的再次拿起佛串闭目念佛,心里的烦躁之气却不容易压下去。这么多年了,明着暗着提点过许多次,却总是不让她的眼皮子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