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蔫头耷脑坐在院子中,呆望着陈守贞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灵犀上前劝道:“大哥且带着大嫂回屋去,事已至此,我们设法了结就是。”
冬生长叹一声,扶了陈守贞回屋去了。
灵犀嘱咐玉容看好智儿,如月抱着阆儿回了自己屋中,灵犀吸一口气进了堂屋,刘金锭呼天抢地嚎哭着,方老爹只管抽着旱烟袋,一管接着一管,屋里烟雾缭绕,瞧见灵犀进来,方老爹熄了油灯放下烟袋,对刘金锭道:“先别嚎了。”
刘金锭的哭声戛然而止,方老爹叹口气:“我知道,当年我病得只剩半口气,孩子们又小,你一个人又顾家里又得下地,为了让崔老二帮你干些体力活,才委身于他,我也没怪过你,只怪自己窝囊,可如今……”
灵犀听他们说这个,慌忙转身就走,方老爹叫道:“灵犀回来,她既做了,就别怕丢人现眼。”
灵犀只得站住了,方老爹道:“如今三房儿媳两个孙子,你怎么还不知收敛。”
刘金锭又哭起来,却只是小声哭泣,抽抽搭搭说道:“后来你病好了,我也想断了,可他总来找我,我愧对你,不给你纳了桂莲补偿吗?”
方老爹捶着桌子道:“那是补偿吗?分明是害人,跟咱们孩子差不多的年纪,唉,造孽啊都是。再说了,你没少折磨她。还有崔老二,是他总来找你吗?你不也总去找他?”
刘金锭就又嚎啕开来,方老爹大声道,闭嘴。
灵犀头一次听到公爹大声说话,也吓了一跳,方老爹指指刘金锭:“将钥匙和账簿都交给灵犀,以后这个家灵犀来当。”
灵犀待要拒绝,方老爹摆摆手道:“她丢人现眼的,谁还能服气她,你大嫂又疯疯癫癫的,灵犀就勉为其难吧。”
灵犀斟酌着笑道:“爹,平安州那边我脱不开身,何大哥要成亲了,也得回去操办。不如,让如月……”
方老爹摇摇头:“不行,她只是三房,难以服众。”
灵犀看着公爹手中的钥匙,试探着笑道:“要不,就爹来管着吧。这样,谁也没话说。”
方老爹瞧瞧手中那串钥匙,用了摇了摇,哗啦啦得响,一拍脑门道:“对啊,我才是一家之主,怎么就没想到?”
灵犀笑笑出了屋门。
进了厨房,桂莲正在和面,灵犀洗了手一起忙碌,笑着跟桂莲说起公爹管家一事,桂莲叹口气:“谁爱管谁管,今日瞧着陈守贞的丑态,我一阵后怕,若不是想得开,只怕下场跟她一样,再怎么要强再怎么去争,疯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灵犀笑道:“我只想着,公爹管家,会看顾桂莲多些,不想桂莲如此想得开。”
桂莲叹口气:“玉容的脚底板上,如今都留着疤痕,每每瞧见了,我这心里都不是滋味,那阵子怎么就跟疯魔了一般?唉,这些日子我常去桐城一家尼寺中拜佛,住持师太教给我些经文,日日诵念,这心里越来越平静,无波无澜,只盼着玉容能好好的。”
灵犀笑道:“桂莲想开就好,玉容如今认了许多字,写得也很好,身子也抽条了,越来越水灵好看,将来定能嫁得好夫婿。”
桂莲笑笑:“且看她的造化,那会儿逼着仲秋拿灵犀的性命起誓,想来真是不该,又不是你们的孩子,凭什么?是我糊涂,就当没说过吧,以后你们能看顾她多少就看顾她多少。”
桂莲一说,灵犀心中就一拧,是啊,那日桂莲逼着仲秋拿自己性命起誓,自己回屋不依不饶,追着仲秋逼问他凭什么,仲秋那会儿心中难受了吧?自己这样无意中刺伤他的心,究竟有多少次?恨不能一切重新来过,可又不能够,只能日后加倍补偿他。
正想着仲秋,就听到院门外有马嘶声传来,灵犀跑出去时,仲秋正陪着周郎中往里走,灵犀用力朝他点点头,意思是这会儿都消停了,仲秋笑笑,示意灵犀陪着周郎中进了东厢房。
周郎中进去时,陈守贞正昏睡着,冬生坐在一旁叹气,瞧见周郎中进来,忙躬身说请。
周郎中把过脉沉吟道:“这脉突突跳得飞快,若不去管,只怕会更加疯魔,若针灸,病人因心性受到压制,会变得呆滞。”
冬生忙问:“是呆傻吗?”
周郎中摇头:“倒不会,生活也能自理,就是较常人迟钝些,对周遭人和事反应慢些。”
冬生松口气:“听起来并无大碍,还请周郎中医治。”
周郎中施下针去,灵犀悄悄出来掩了门,瞧见仲秋僵立在堂屋外,隔着窗户往里看着,灵犀过去握住他手:“仲秋,不过是大嫂疯言疯语,这会儿没事了,母亲也睡着了。”
仲秋叹口气,灵犀道:“又奔波个来回,回屋歇息一会儿吧。”
仲秋与她回了屋中,一把抱住她,埋头在她肩上,悠悠长叹,灵犀转述了刚刚周郎中的话,又说了公爹管家的事,仲秋道:“爹肯管就好。”
灵犀抚着他后背:“仲秋放心吧,爹管着,再让春生和如月多操心些,慢慢的,也就过去了。”
仲秋揉揉太阳穴,灵犀道:“你躺下,我帮你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