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京城比别处要冷的早一些,秋风吹在人身上,已经能够感到寒意。
天还没亮,姜氏便唤了人进来梳洗打扮,手指不经意碰到袖口的精致花纹。粗粗一看,便知她身上这身衣裳价值不菲。
姜氏随意的抚了抚衣袖上几乎不存在的褶皱,起身朝苏藐月的院子走去。
姜氏在门口停下,并未急着走进去。
一旁的丫鬟忙恭敬行礼,说道:“见过夫人。”
“大小姐可起了?”姜氏抬了抬下巴,开口问道,声音并未压制。
丫鬟说道:“回夫人,大小姐昨晚一夜未眠,寅时未到,便起身,自己穿上嫁衣了。”
姜氏眉头微微一蹙,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小姐今日出嫁,怎的也不多睡一会儿?”
苏藐月规规矩矩的坐在床沿,门口的对话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一抹极浅的嘲讽浮上嘴角,很快便消失不见。
全府都知晓姜氏不待见她这个原配留下的嫡女,又哪里会真心关心她?姜氏掌管着后宅,她昨晚闺房的烛火一夜未熄,丫鬟不可能不禀告给姜氏。
然后苏藐月便听见姜氏口头上责怪了丫鬟几句,脚步轻快的往屋中来了。
苏藐月的屋子实在是简陋,除了必要的桌椅,摆件,屋内再无它物,完全不像一府大小姐的闺房。
姜氏走到苏藐月的身前,状似亲昵的欲抚了抚苏藐月的脸颊,却被苏藐月轻易躲过。
苏藐月不言不语的盯着姜氏,没有任何字词从喉咙中吐出,偏偏透着一股子疏离冷淡。
姜氏尴尬的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讪讪的笑了笑。
苏藐月平静的望着姜氏,问道:“父亲何时来看我?”
苏藐月的声音很好听,甜中带冷,像幼猫的爪子轻轻挠过人的手心。
姜氏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说道:“老爷这段日子朝事繁多,又要操心大小姐的婚事,昨日很晚才睡下。”
苏藐月脑中想起姜氏未嫁进来时,偶然听到的下人的话语,“大小姐尚年幼,又是一女娃,他日老爷娶了新夫人,大小姐在府中的地位只怕危矣。”
年代隔的太久远,苏藐月已经记不清那几个奴仆的脸庞,偏偏这几句话语记在她的脑海里。
彼时,苏藐月心中是不相信的。父亲往日里待她虽然不十分亲近,曾经与母亲也是恩爱的。后来,苏藐月才知道,原来父亲在娶了姜氏后,真的能够做到漠视她,冷眼旁观姜氏苛刻她。冷漠到让她心寒。
苏父出身庶族,和苏母在一起时,家族已经沦落到末流,靠苏母的娘家打点,苏家才一步步又繁盛了起来,苏母死后不久,苏父便娶了姜氏做继室。
苏藐月不明白,苏父为什么连她大婚都不愿意来看她一眼。
苏藐月曾经怀疑她非苏父亲女,经常坐在铜镜面前发呆,可是铜镜中与苏父相似的几分眉眼告诉她,是她魔障了。
姜氏将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脸上扬起笑容说道:“大小姐既然起了,我让丫鬟婆子和喜娘进来,早些准备好,省的耽搁了时辰。”
三个月前,皇帝下旨将苏藐月指给摄政王做正妃。今日正是苏藐月出嫁之日。
苏藐月的睫毛轻轻颤抖,终于有了反应。
苏藐月是一个美人,容貌清丽,明眸皓齿,尤其一双眼睛,在望着你时便是一种惊艳,不自觉被她吸引。
姜氏眸光闪了闪。
姜氏以为苏藐月是不愿意,说道:“大小姐,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大小姐可别任性,大小姐该知晓,摄政王是何人?那可不是苏府能够招惹的起的。”
苏藐月自然知晓摄政王是谁,摄政王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先帝驾崩后,便被封为摄政王,辅佐幼帝政事。
可以说,摄政王是京中最有权势之人。他不仅是皇帝的皇叔,还可以代皇帝发号施令。
可是,摄政王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伤,常年不出府,有人说,摄政王常年病榻缠身,不知何时便会一命呜呼。
姜氏望着苏藐月精致的小脸,状似怜惜的说道:“我知道大小姐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意,怪我和你父亲当初没有同意你和你表哥的亲事。可是这门亲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若是你二妹妹再年长一些,倒是可以让大小姐不用受这个委屈。”
姜氏口中的二妹妹是姜氏所生的女儿,苏怡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