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一边哼着自创的歌,一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嘴角上扬。
旁人以为他在拥抱风,其实他是在拥抱死亡。
下一秒,他身体向前倾倒,落入河中,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
虽然途中遇见了一个爱好是殉情的陌生帅哥,但富江的心情也没有太受影响。
她依旧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也不想像以前一样先随便找个本地的大款傍上。
——这并不是说她对于这件事已经没兴趣了,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她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而且傍大款、买买买、被杀害、再次复活、再找一个新的大款,都已经形成一个死循环了,不管是哪个时代她都是严格遵循这个循环的,现在难得回到了现代,她还是想多感受一下,多体验一下。
……也许是因为她的内心也有种预感……这一切看似平常的事物,对她而言却是快要逝去的珍宝。
每一次世界重置,在到达现代的时候都撑不了多久,富江努力地去预防、去灭绝那些可能会导致世界停滞的怪异后,这个世界才能勉强多续一会儿命,却也不是太长。
她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她只是,不想那么轻易地放弃。
至少在这段时间,就让她顺从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与以往不同的事情吧。
如果是以前的富江,恐怕走一小会儿就会一直喊着腿疼,可她现在身体素质也有所提升,在行走的时候也有靠着念能力来减缓脚步的压力,让行走变得更轻松。
她依旧漫无目的地走。
路途中所有看到富江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回头想要多看她两眼,最好能得到她的一次回眸……她却也没有为任何一个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明明那么讨厌无聊的她,却光是在走路这件枯燥至极的事情上就花费了好几个小时,也不嫌烦躁。
倒不是因为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分散了她的心神……她其实什么也没想,甚至也没在听歌,更不会注意来往的行人。
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去哪,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她也不能说是没有目的地,至少她捡到了那一张通往桃源乡的车票,但也没有人能告诉她车站到底在哪里,那显然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车站能够抵达的地方。
在传说中,桃源乡……是天国的‘阿瓦隆’。
……她这样的人真的能去天国吗?
一直这么走下去的结果,就是晚霞逐渐染上了天色,下班的工薪族、放学的学生、买完菜归来的主妇,都纷纷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她并不讨厌黄昏。
原本湛蓝的天色也因为太阳的落下而变得稍微有些昏暗,但也不至于让人伸手不见五指,相反,即便太阳的光芒已经被减弱,余光却也足以照亮。因此街道两边的几盏路灯也没有被点亮。
她并没有选择走在阴影里,而是专门靠人行道外侧能够被光照到的方向走,感受着落日残存的温暖,余晖为她镀上了一层浅淡的橙色,更衬出了她的脸毫无瑕疵。
和富江擦肩而过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到最后整条街上就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走。
她却也不感觉寂寞。
但即便她不需要休息,可以一直走,直到终于找到通往天国桃源乡的车站,其他物种却也不会允许。
这……可是黄昏时分。
所有存在于里世界的生物——无论是妖魔还是鬼怪,又或者是怪异,全部都会在这种时刻离开自己藏身的阴暗角落,光明正大的走到属于人类的世界为非作歹。
富江虽然本身也属于怪异的一种,但至少她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高中少女——这也就意味着她很容易成为那些里世界的生物为自己挑选的祭品。
说是祭品都是抬举他们了,其实也不过只是普通的‘食材’。
富江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当她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有存活能力比较强的怪异时,她就从来没有怕过这些家伙,至多也只是感到厌烦。
而现在富江有了念能力,就更不可能会惧怕他们——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一堆下等的杂碎。
无论是谁都知道,没有理智的生物并不足以让人惧怕,也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无法觉察到他们存在的人类才会为之感到恐惧。
尽管富江看起来像是人类,行为谈吐像人类,也完全把自己当作人类看待……她却也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可这一切别人却不知道。
富江的身边围绕着一堆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就像是恐怖绘本中的那些妖怪,要么就是小小的一个身体,却有着一个占据整张脸的巨大眼睛,要么就是身体奇大无比,长了好几排眼睛,身上各处还有触手之类的奇怪部位,看起来骇人至极。
说的更明确一点,就是看了都会让人掉SAN的克系生物。
他们围绕着富江,低声絮语着,嘴中念叨着一些邪恶又狠毒的念头,又或者是想让她放弃光明而亲自献身黑暗的念头,想要借此来迷惑她。
富江却不以为然,甚至装作自己从没有看见它们,偶尔一脚踩上那小小的妖怪也毫不留情。
哈,光是想要迷惑富江这一点就已经足够用‘自不量力’来形容它们了。要说迷惑人,富江可是鼻祖级人物。
可惜这些没有神智的游魂无法思考,更无法辨认出来富江的真实物种,它们只是习惯性的攻击所有在他们攻击范围内的生物。
妖怪似乎是被逼急了,见富江不为所动,自己无法诱惑成功,就想要出手直接吞噬富江——富江也就在等这个时候呢,等妖怪一攻击他,她就可以立马反击,反过来把这无形的妖怪给吞噬掉。
要不是因为妖怪在没有真正接触到她的时候,是无法被普通的事物或者刀剑所斩杀,富江恐怕早就嫌它们一直在耳边叨叨叨烦得很,而直接灭了它们。
自从妖怪和人类被强行分割为里世界和表世界之后,才出现的这么一道隔阂,拥有灵力、羁绊之类的人类和处于夹缝之间并未被完全归类于里世界的妖物仍然可以借助黄昏时分的灵异力量增幅突破这道界限。
在她瞅好了那个时机后,妖怪就像是橡皮泥一样整个改变了形状,嘴张的比它原本的体型还大,在富江刚踏进阴影处,就像是一个攻击的信号,它冲了过去想要吞噬富江,在还没来得及碰到富江的时候,富江刚抬起手,准备使用自己的黑泥作为反抗的武器,就被人拉住了手腕,往后一扯,强行避开了妖怪的攻击。
也许拽住她的人是出于好心,但富江却觉得烦极了。
她差点就要把那个妖怪给干掉了。
她愤愤的转头,看见抓住自己手腕的是一个穿着廉价运动服,脖子上还系着白色围巾的陌生青年。
而且手汗超重!
……这个季节还没有到戴围巾的地步吧?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你干嘛?!”富江撅起了嘴,不满地问。
青年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眼神不停地瞥向那个逐渐靠近的妖怪,思考着自己究竟要如何解释——他以为富江只是看不到妖怪的普通人,如果是这样的普通人,在路上突然被身后的人毫不礼貌地一拉一拽,也的确是会感到生气。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牵强地说:“天色已经不早了,早点回家吧。”
富江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在说废话。
她要是有家还至于落魄成这样?
谁要是能被这么一句话忽悠过去就算她输。
“别管我。”富江把自己的手从对方充满手汗的手中抽出来,使劲地甩了甩,那种粘稠湿润的触感却仍然存在于自己的手腕部分,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妖怪似乎是对于自己一击落空,之后又被忽略而感到非常不满,突然露出了狰狞而尖锐的獠牙,对着富江再次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
运动服青年——也就是夜斗,在这个时候感到无比慌张,他当然是想要救下这个人类的——尽管对方并没有向他许愿,但他也总不能看到对方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可他现在手中正好缺一把趁手的神器,即便技艺再高超,也没有办法和妖怪抗衡。
这就是身为新生代神明的限制。
怎么办?似乎除了逃也没有办法了,可是她看起来还搞不清楚情况,如果看不见妖怪的话是肯定不会愿意跟他一起逃的……啊啊,如果看不见妖怪,不是夹缝之人的话,又怎么会被妖怪攻击?这种妖怪不应该只会引诱普通人类吗?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孩子被吃掉,他也是不忍心的。
“你有五円钱吗?”他一咬牙,问道。如果和他缔结下缘分,就应该能看到这些妖怪了……至少能先跑!
富江可不懂他的良苦用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从来不带面值这么小的钱。”
夜斗:……?
就在他准备直接采取强制措施把富江带走时,妖怪终于攻上来了。
富江站在这不让夜斗靠近,夜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妖怪逐渐逼近……
——然后被黑色的淤泥包裹吞噬,最终成了一小滩黑泥,在地上流动着。
夜斗:(目瞪狗呆.jpg)
富江瞥了他一眼,勾起嘴角冷哼了一声:“大惊小怪。”语气却有点洋洋得意的感觉,让人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这个人尾巴都在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