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冬日的早晨,空气冷冽新鲜。
林白灵望着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民政局大门,跺了跺脚,脚边的树根下堆积着残雪,灰黑中一点白。
一个瘦小的男子骑着一辆共享单车,稳稳停在她旁边,呼着白气,用牙扯下手套,利索拿出一把U形锁,把车后轮给锁上了。
他才转个头,差点撞上一个冷面姑娘。
林白灵指着车头,冷眼看他,“这位先生,是你的车吗?”
男子张了张嘴,“……”
“共享单车就是为了方便大家,你锁了车,浪费公共资源,你觉得这样好吗?”
男子小眼瞥她,侧身而过,不声不响走了。
林白灵目送他走远,才转脸盯着那橙色后轮,咬唇默了默,向前两步,摸上车把拐了个方向。
“嘶……”她吸一口气。
直穿手心的冰凉。
她一手拉着车把,一手提起后轮,推着车子往前走。
要说以前在N市,推个上锁的自行车对她来说是小意思,可这会儿她穿得跟个熊似的,才走了十来步她就哼哧上了,手指头僵硬,冰冷的空气吸进去,从鼻子凉到肺。
电话响了,林白灵放下车子,搓搓僵硬的手指头,摸进羽绒服兜里拿手机。
是廖婧。
“怎么样了,见到人了吗?”
她喘着粗气,“没有。”
“你……跑步去登记?”
林白灵放开车把手,把手放嘴巴哈气。
“廖婧,我问你,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往这个地方挤,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的,出个门,摸哪都是冰棍!”
“心凉了吧,你摸什么了喘成这样?”
“是肺凉了,挂了。”
“哎哎!”那一头赶紧制止她,“看见齐正霆了吗?”
“没有。”
“你别急着领证,是人是鬼,你好好看清楚,我明天和同事换休,再陪你去。”
林白灵扭着脖子,垂首看黑色长款羽绒服被车轮蹭上的两道泥印子,“行了行了,你上你的班,他是鬼我杀鬼,他是人……。”
一个抬首,恍惚一个黑色身影从视线里一晃而过,许是这个身影存在感太强,她的目光不自觉往那人的方向扫,台阶上一个高个的男人,黑色工装外套,寸头,鬓角剃得很短,完美的发际线,衬得五官凌厉似刀锋,极具攻击性。
视线相碰的一瞬间,他嘴角显而易见地向下撇了撇,桀骜如圆月弯刀。
林白灵若无其事收回眼,“挂了。”
手机揣进兜里,她又干起了体力活,走了两条街,总算是把车子推到共享单车停放处。
一口气都没歇,一边举报一边往回走,远远看着,天色阴沉,光秃秃的树丫子张牙舞爪,那个黑色身影依旧站在民政局大楼的台阶上。
右眼皮莫名其妙跳了起来,她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九点过了一刻,在成双成对的民政局大楼外,除了保安大叔,孤身男女尤为突兀。
林白灵连台阶也不看,目不斜视往上走,直到那团黑色被甩在视线外,她才加快脚步,走进办公大厅,在等候区找了个空位坐下。
北方室外室内是冰火两重天,大厅的暖气很足,能把人捂出痱子。
她脱掉厚重的羽绒服,露出浅灰色羊绒毛衣内搭,整个人轻盈了许多。
“我一个人怎么了,看门大爷也没拦我。”
男人懒洋洋的声线带着一点沙哑,如宿醉未醒。
“她信.访局的,怎么有闲工夫和你扯淡,达康书记来太少了?”
声音越来越近,林白灵捏着羽绒服,胸腔在加速鼓动。
“不结婚难道离婚?没有女朋友就不能登记,你定的?”
“仙女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儿,就是个子比你高,力气还大,瞧着就结实。”
林白灵垂首,鼻腔一声轻哼,倒自在了。
眼前光线一暗,紧接着屁股下一沉,他坐下了。
“林白灵。”
他用的陈述句。
林白灵侧脸看他,“……”
就近看着这个人,高眉骨,挺鼻梁,天然内眦小扇形双眼皮下,眸光异常清亮,减少了他的攻击性。
他唇角向下一撇,煞有其事伸出手,“我是齐正霆,幸会。”
在外头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带着痞气。
林白灵眼皮子一垂一掀,没有动作,“幸会。”
齐正霆收回手,在大腿上一拍,“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太奶奶在医院又不太好了,我赶着过去,叫了人招呼你,听说我那哥们儿上赶着去扮演我。”
他嘿嘿两声:“演得还贼烂。”
林白灵淡声:“没关系,演得挺好的。”
比眼前这个演得好。
大厅里叫号声叫到“0018”,齐正霆往窗口上头的小屏幕看。
“走吧,到我们了。”
林白灵坐着不动。
他舔了舔唇,手往兜里掏,“要不要验明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