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愁·催酒莫迟留,酒味今秋似去秋。
宋笙妤回宫来,也不回朝阳宫去,先往坤仪宫来回皇后。
偏皇后并不在宫里,宫婢道:“才照福宫画楼来回,宁安帝姬忽染急症,皇后主子往照福宫去了。”
宋笙妤听了便退出坤仪宫,急急往照福宫来。只见照福宫殿门大开,里里外外的宫婢跪了一地。就是碧涛、晓莺等得用些的,也格外战战兢兢。
见她进来,众人忙俯首行礼。宋笙妤也不理他们,径直往里。但见翠帘下遮,流苏轻漾。皇后端坐于外头小炕上,面沉如水,目带愁色。另有柳贵嫔与她对坐,正擎着茶劝皇后宽心。
宋笙妤才往里来,柳贵嫔如蒙大赦,忙笑道:“宜安帝姬回来了。”
“柳贵嫔安。”虚虚行了一礼,宋笙妤这才上前,与皇后见礼:“请母后安。”才立起来,便急声问:“姐姐如何?”
“帝姬坐。”待她在绣凳上坐了,柳贵嫔方道:“说是用午膳时还好好地,才吃过饭就热热地烧起来。末了竟说起胡话来,画楼急得没法子了,才来传话。”
“我去瞧姐姐。”宋笙妤听了哪里还坐得住,立时就要起身往里。
偏被皇后叫住:“回来。”
柳贵嫔道:“女医正在里头施针,帝姬过会子再进去罢。”
宋笙妤只得仍旧坐下,那厢一时进来个女官问太后后日出宫的事,一时又有人来回皇上今日往瞿贵人宫里去。皇后只想着宁安帝姬,再没别的心思。缀玉只得仍引他们出来,悄声嘱咐:“现下宁安帝姬病着,皇后主子没心思。明儿再来罢。”
又过一刻,女医方出来。
于众人行了一礼,又说了许多不解的话。宋笙妤听着心焦,忙道:“你只说能好不能就是了。”
那女医跪倒在地,深深叩首道:“回帝姬话,仔细调养着,许能好。”
太医院里出来的人,无论是御医或是女医,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这是看家本事。要保住命,话就不能说死了。
这女医如今说许能好,想必宁安帝姬此病是格外凶险了。
宋笙妤怒气横生,指着她骂:“一句准话不能给,给你俸禄竟是白给了你!”
这人素知宋笙妤好发脾气,如今正面被她发作,却是头一回。唬得她几乎贴在地上,连连请罪,嘴里说的无非是些“恕罪”、“饶过”、“无能”的话。
皇后听着心烦,蹙眉道:“下去罢。”
女医谢了恩,一面擦额上冷汗,一面出去了。
宋笙妤咬了咬唇,“我去瞧姐姐。”说着一扭身往里去了。
里头床帐半遮半起,宁安帝姬仰面躺在床|上,汗湿乌发,贴在额上,一张芙蓉面颜色已失。双眼紧闭,面颊酡|红,嘴里正呢喃说些胡话。瞧来令人揪心。
画楼要行礼,宋笙妤抬手阻了。上前几步,在床侧坐了,伸手将宁安帝姬手掌握住,握在掌心一片滚烫。
她俯身下去,轻声道:“姐姐,我才不听他们的胡话。什么‘许能好’,我是不信的。姐姐必能长命百岁,不过是伤风,吃两剂药就好了。”
宁安帝姬仍紧闭双眼,口中胡乱喊了几声。宋笙妤凝神屏气听,只听她喊的是“母亲”和“妹妹”,另有一句“亭齐哥哥”说得格外隐约。她细细思量了一刻,不解亭齐是谁,又静候了些时候,想听清楚些,宁安帝姬却再不说了。宋笙妤便只当是自个儿听差了。
兰舟捧着药进来,与宋笙妤道:“禀帝姬,才煎的药,朝女医交代要热热地吃下去才好。”
“取迎枕来。”交代了画楼,宋笙妤又倾身下去,唤道:“姐姐,姐姐醒一醒。”
如此叫了许多声,宁安帝姬才将眼皮翕开一条缝,幽幽问道:“心宝……如今是……什么是时辰了?”
宋笙妤一面扶她起来在迎枕上靠着,一面瞧了眼漏刻,道:“才过申时一刻。”
说话间取出软帕,隔在手心,拿过药碗,探了探热意。“姐姐吃药罢,并不十分烫了。”
见宁安帝姬颔首,便舀起一勺药,略吹了吹,才送到她唇边。见她能吃下|药,宋笙妤略安下心来,笑道:“姐姐吃了药就该好了,今儿裹着厚被酣睡一晚,明儿就松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