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扬宗姬盛璇并盛亲王盛瑢一早到了庄子上,只等着客人过来。
盛瑢今日着暗紫衣袍,边镶万字不断头纹。面色苍白,犹胜冰雪,兼有病弱之态,这颜色倒令他越发弱不胜衣。只人如玉山朗朗,光彩未改,俊逸如初。
盛璇喜着薄衫,如今虽是深秋了,她却只着一件白绫长罗衫,外头套着一件茶色褙子。里头肌理隐隐,却不显孟浪,格外富丽贵气。盛璇正擎着茶,也不吃,只笑问盛瑢:“你想准了,今日宜安帝姬会过来?”
“她自然要来。若是不过来,岂非害了一条性命?”盛瑢薄唇微动,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来。瞧着实在叫人又爱又恨。
盛璇侧头道:“一条性命又如何?我若是她,我偏不来!你自个儿庸人自扰,与我什么相干?”
话才说罢了,外头便吵嚷起来。她登时不虞,唤:“萍实进来。”
萍实打帘子进来,笑道:“奶奶,原是有个下人打坏了一样东西,周妈正骂她呢。偏她又哭又嚷的,才扰了奶奶清净。”
“大好的日子偏打坏东西,打坏了也罢了,还叫嚷起来,不成体统。”
萍实素日知道她最不肯平白将人放过,何况是今天。当下道:“我已叫她老子娘进来了,拉到角门外打十板子,打完了就叫领回家去,不许再进来服侍。”
盛璇仍是不依:“只这十板子,倒越发纵了她!”
“不过是个小丫头,一时失手也是有的。奶奶饶她这次,她念着奶奶的恩呢。”
“倒显你大度,罢了,就依你的意思办罢。”
一时萍歆又进来,“禀奶奶,禀王爷,外头来了好几位姑娘。”
“连珺你在这里歇着罢,我不能坐了。”盛璇起身,一面往外一面问:“都有谁来了?”
萍歆道:“回奶奶,有我们大姑娘和表姑娘,还有姑苏穆氏的倩姑娘、太原微生氏的繁姑娘和岚姑娘。”
“倒只有乔氏和尹氏几位姑娘尚且未至,另有宁安帝姬并上宜安帝姬,想着不多时也该来了。满打满算只缺了南宫氏的十七,和琅琊骆氏的苑姑娘。”
说话间已至外间,只见上官婵并陆稚雁正挽着手立在一旁看花,穆倩云并微生繁正双双见礼,微生岚叫丫头将脑后的簪子扶稳些。
见盛璇出来,几人皆上前见礼,笑道:“璇姐姐。”
宋笙妤换了衣裳,正要往坤仪宫去辞皇后。却听人回画楼来了,命叫进来,画楼便道:“请帝姬安。我们帝姬昨儿夜里多吃了一块糕,又趁着夜色多看了会月亮,夜间便有些受不住,今早果然鼻塞气闷,竟不能去了。”
“请御医了不曾?”宋笙妤起身就要过去瞧她。
却听画楼道:“已请了沈御医来看,说是不妨事,吃一剂药就是了。我们帝姬说了,请帝姬别去瞧她,她想睡一刻子,帝姬径直往外去罢,回来了再捡新鲜事说给她听。”
宋笙妤笑道:“不过是众人一处玩笑,哪有什么新鲜事。”说着果然止住步子,命画楼回去妥帖照料,自往坤仪宫去了。
皇后留她吃了一盅茶,便命她去。一时又唤:“心宝回来。”
那厢一串人传话出去:“宜安帝姬,皇后主子叫你回去呢。”
宋笙妤便又转身回来,皇后命她上前,理了理她腰间的禁步,交代:“你如今大了,今日|你姐姐又不过去。虽是出去玩闹的,到底要顾忌着皇家的体面,别总莽莽撞撞,在家里尚且使得,外头再叫人看笑话。传出不好听的来,你又爱恼。”说着,似不经意往她头上扫了一眼,只见她今日梳着垂鬟分肖髻,上戴一支镶红宝石蜻蜓衔灯笼珠串的金步摇,另又插着一支海棠宫花。
皇后道:“我见你素日爱那只累丝金凤,今日怎么将这支蜻蜓步摇拿出来戴了,倒不嫌它重重的了?”
宋笙妤便道:“我才忘了回母亲,那只累丝金凤不好,勾了我头发,我一恼就扔到水里去了。”
“爱拿东西撒气的毛病总不能改,瞧你能糟蹋多少。罢了,你去罢,早些回来……”
皇后佯装随意一问,旋即便打发宋笙妤出去。因着她扯谎的缘故,倒更显得盛王太妃所说极真。心中不免揣度,莫非这二人真了私情不成?原先夏倾衡之事,已不能令宋笙妤如意。如今她若心喜盛瑢,也算两全。皇上想令盛瑢尚帝姬,她又心仪盛瑢。
只是委屈宁安帝姬,若此事成了,旁人少不得嘴里要胡沁些什么。
心下想着,便起身道:“往照福宫去,瞧瞧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