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至申时,宋笙妤尚且未醒,画帛倒提着鹅油卷回来了。她因问:“帝姬在歇息?”
“吃了饭与宁安帝姬说过一回话就睡下了,”描绫道,“这会子还没醒呢。步摇拿回来了?”
画帛摇头,“乔家两位姑娘|亲自拿了钥匙开了园子门,另又寻了婆子细细看,只怕那地皮三寸都翻遍了,仍是没有。乔大姑娘原要往重元寺去的,倒费她一天工夫。”
二人进屋子坐了,小丫头倒茶来与画帛吃,画帛吃了一盅,只指着桌上那油纸包包的鹅油卷道:“这鹅油卷倒还热着,偏帝姬又睡着。”
描绫道:“帝姬未必吃这个,不过随口扯个谎。”说着便吩咐小宫婢芮玲拿下去,与众人分着吃了。
过一刻子芮玲进来,道:“画帛姐姐,帝姬醒了,正叫姐姐呢。”
二人立时起身过去,只见小丫头正将屋里的帷幔拉起,宋笙妤披着大袖衫坐在妆台前,由知锦服侍着梳头上妆。见画帛来了,知锦忙双手捧着玉梳给画帛,画帛才要接,却听宋笙妤闲闲道:“你梳着罢,我有话问。”
画帛只得收了手,立到一旁。宋笙妤捡出一支婴戏莲纹的金钗放到鬓边比了比,口中问:“找着了?”
“回帝姬话,并没找着,想是帝姬记错了,并不在那里。”画帛道。
宋笙妤将那支金钗送到身后,“夜了,只戴这个就是,旁的钗环尽数不要,耳坠子也不必了。”此后方又道:“找不着就罢了,去的地方太多,落在哪里也不准。若叫皇后问起来,只说是勾着了我一缕头发丝,弄疼了我。我一时气恼,就拔下来往水里扔了。是我自个儿不要它……”
话虽如此,日间听了那些话,如今心内不免猜度。那簪子必是落在湘园里,入了宫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宫巷上,但凡谁见了不送回来,若是查出来,轻则是要打板子的罪。湘园里或有一时贪心眼馋的,捡了去,只是今日这样大张旗鼓,也该按捺不住拿出来了,便是藏掖着,也不能拿出去发卖,又有何用?想必是那日|她拔下来后并未簪住,从树上跌下来,便坠落了。偏他们几个当时都心慌意乱的,没工夫细看这个。若猜是被盛瑢捡去了,倒有七|八分准。
想着口中不免骂:“便是他捡去了,也该送还给我才是。这样拿着,若叫人知道,我还要脸不要?”
姑娘家的物件落在外男手里是大忌讳,若叫人知道了,难保不传出难听的来。
才想到这处,偏外头有人回:“帝姬,吴兴陆氏的稚姑娘来看帝姬。”
宋笙妤此方回神,命道:“请到暖阁里坐着,我换了衣裳就来。”
说话间立时换了衣裳,往西暖阁里去了。
稚姑娘果然端端正正坐在椅上,见宋笙妤进来,立时起身行礼:“宜安帝姬。”
宋笙妤笑道:“稚姑娘坐,一向可好?自前岁一别,咱们两载未见了。”
这位稚姑娘出身吴兴陆氏,乃是门阀大家里出来的嫡系嫡女。因她是最小的一个,故而名里嵌了一个稚字,闺名稚雁。
“我一向都好,听闻帝姬前两日病了,如今可大好了?”陆稚雁生得端方润美,体态匀称,颜色瑰丽,容光鲜艳。
“并不是大病,不过是吃了风。”宋笙妤坐在小炕上,问:“稚姑娘今日在朝阳宫用晚膳罢?”
陆稚雁含笑颔首:“都依帝姬的意思。”又道:“我今日过来,虽是为着瞧帝姬,却少不得想求帝姬一事。我今日进来前,表嫂托我一事。”
宋笙妤瞧了描绫一眼,描绫笑道:“帝姬忘了?盛王府的静扬宗姬如今嫁入上官氏,婆母正是吴兴陆氏出身,稚姑娘要唤她一声姑母,自然唤静扬宗姬是表嫂了。”
“原是这样。”宋笙妤虽心中仍一知半解理不清这干系,到底面上如恍然大悟般,因问陆稚雁:“静扬宗姬有事怎么不自个儿进来?倒要托你?”
“想着我素日与帝姬好,帝姬肯应些。”陆稚雁虽是带笑,却不免露出些许难色。“帝姬晓得,表嫂有个弟弟,如今是盛亲王。他因前些时候见了帝姬一面,便不能忘……如今病得厉害……只求帝姬救一救他,也算是救人一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