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苏辰没有再多说什么,双拳紧握垂在身侧默默站在一边看着周懿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推着我朝走廊另一头的电梯走去。
周懿一边推着我前进一边一字一顿清晰地告诉我:“他——死——了。”这个“他”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我无法揣度周懿此时的冷静,正如我无法预测下一秒她是否就会撕掉现在脸上这张面具变得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其实这应该是早已预知的一个结果,在最接近爆炸源的地方存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我只是在潜意识里不想甚至是不敢让自己接受,现在答案从周懿嘴里轻飘飘地流泻出来,我的心就像被她掏了出来扔进了绞肉机,瞬间被绞得粉碎,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逼迫我接受这个事实,那种窒息的感觉犹如被人从后面按住脖颈往放满水的浴缸里摁。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答应过小笛。”周懿自说自话着,“因为你是他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这几个字对我来说真的相当讽刺,尤其从一个旁观者的嘴里说出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几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敢开口问身后的人:“你想带……我去哪……里?”
正好这时周懿推着我走到了电梯门口,电梯就停在十八楼,白玉般的纤纤玉指擦着我的耳朵从后面伸了过来按了“向下”,电梯门打开了,周懿推着我进了,在电梯门关上时淡淡道:“去见他。”
我以为周懿会直接把我带去机场,却没料到她开车把我载到了一座位于上海郊区的墓园,盯着大门上“海湾园”三个烫金大字我有些发愣。
周懿锁好车门推着空轮椅走到我身边,我还没说自己可以走不用再坐轮椅她便强势地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了下来,我有些恼火她这样的行为,可我还没发作周懿凑我耳边一句“我不想因为你行动不便却还非要逞强自己走进去而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噎得无话可说。
于是周懿继续推着我,进了墓园大门,入目的一切几乎让我怀疑这里根本不是一座公墓而是需要门票才能进的公园。
“你似乎非常好奇为什么我不把小笛的遗体运回B市而要让他葬在上海?”周懿突然这样问我。
我没答话,因为我知道周懿根本就不是需要我一个肯定或是否定的答案,她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果然,周懿接着就回答了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因为我们不是B市人。”似乎为了让我听得更加清楚,周懿还伏低了身子在我耳边更加明确地说道,“你从来都不知道小笛的老家是上海,对不对?”
被人轻而易举看穿的感觉从前只会让我觉得抓狂,但现在我只觉得难堪和羞愧,不管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我都不曾知道原来周笛清并不是B市人,我不知道他的家乡是哪里,他不说我也从来不会主动过问,即使是那几年朝夕相处的夫妻时光。
其实我对周笛清的了解到底有多少?我曾坚定地认为这一世是周笛清变了,变得我不都不认识他了,但事实是不是我根本就不了解他呢?他从来都是这样,没有变过,只是我不愿意。就像现在,我不愿意接受我并不了解周笛清这个可怕的事实。
“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关心过他,哪怕是一点点。”周懿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听得出来,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怨恨我。
2015—0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