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烟雨模糊了这密林青黑的色泽,每一个人都好似被笔墨勾描出?的影子,随意点?缀其间?,好似随时都能被这场雨冲淡。
魏昭灵那殷红的衣袍被雨水浸润成更加暗沉的颜色,他苍白的指节还停留在那残碑上,历经岁月被磨损侵蚀过的模糊字迹。
他如同雕塑般久久地蹲在那石碑前,沈谪星站在他身后,默默地将纸伞往他上方移动?,替他遮挡雨水。
那盗洞混沌漆黑,如同恶兽张大了嘴,将要吞噬一切。
魏昭灵忽然站起身来,他的那双眼睛里好似凝着同那洞口?里一样的漆黑颜色,所有人看?着他一步步朝着那洞口?走去。
“王,臣请命,让臣先?行下去一探究竟!”容镜或是察觉了他要做些什么,便率先?拱手说道。
“王,还是让臣先?去吧!”
沈谪星随即开口?道。
“不必。”
魏昭灵终于?启唇,他的声音无端有点?干涩泛哑。
所有的记忆回笼,他想起那张旧人手里铺展开来的地图,好似过往种种,如今想来,竟也还历历在目。
他的身形逐渐化为?一簇淡色的莹光,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毫不犹豫地跃入那漆黑的盗洞里。
沈谪星和容镜相视一眼,也没有多犹豫,随即跳入洞中。
无底洞并非真的无底,
只是普通人掉进去也没有什么余力?挣扎,就那么直直地落下去被从?底部凹陷的石缝里透出?来的混沌光影束缚住,他们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摔落的声音。
浓重的血腥味道伴随着腐臭袭来,魏昭灵站立在嶙峋的乱石上,他或是听见洞口?的声响,便回过头,那双清冷的凤眼里映入点?滴灯影,他只虚虚一伸手,江永手中的那盏莲花木灯便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火光烘烤着榆木所制的莲花木灯笼散出?的清香能消散死?怨之地的戾气,驱散长埋于?地底的潮湿味道。
沈谪星和容镜从?狭窄的洞口?落下来,他们手里手电筒的光便照见了那一潭血水浮沫,还有其中若隐若现的人或动?物的头颅。
寒气缕缕漂浮,宛如冰冷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触摸着他们所有人的脊骨,令人毛骨悚然。
而魏昭灵则看?到了那白玉圆台上放置的一方石棺,圆台周围的水渠里盈满水银,电筒的光照过去,便折射出?一片银白的光影。
“别?让他们下来。”魏昭灵当即回头对容镜道。
仙泽山地宫里的江河湖海皆是水银在其间?流动?,公输盈早在所有跟随魏昭灵进入地宫的人身化陶俑之时便用特殊的药草为?他们蒸熏过,再加上这一千多年作为?陶俑,他们的体质也已经慢慢改变,自然不受水银的毒性所扰。
而楚沅之前初入仙泽山地宫,还未清醒之时便被李绥真喂了避毒的灵药,也因此?,她才没有中毒身亡。
可赵凭风他们这些是家里的人虽然都是些身怀特殊能力?的人,却也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抵挡得住水银的毒性。
他们一旦下来,便只有一死?。
“是。”沈谪星当即应声,随即仰头看?向洞口?上方,“赵凭风,底下有水银,那是剧毒,你?们先?不要下来!”
沈谪星已经用了极大的声音,但赵凭风还是只隐隐约约听到他模糊的言语,他反应了一下,随即喊了声,“知道了!”
沈谪星听见赵凭风的回应,他才松了口?气,回身却见魏昭灵不知何时已经飞身跃上圆台。
那石棺外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石龙,繁复的纹饰镌刻其间?,尾端还镶嵌着一片浑圆精美的金箔。
散落在圆台后方的木箱子都是打开的,里面的金银珠宝有不少?都散落在了地上,其间?还夹杂着些破碎的布料以及一些挖掘要用到的工具。
看?来盗掘这座古墓的人,不但未能带走任何财宝,还终将自己的性命也丢在了这里。
那石棺半开着,魏昭灵手中的木莲花灯照出?里面层层明黄的锦缎,却并未看?见原本封入棺椁里的尸骨。
唯有一柄青铜剑静静地躺在里面,那剑身如灵蛇一般纤细,剑柄便是蛇头的形状,两只眼睛镶嵌着湛蓝的两颗宝石。
千年前,曾有人将它整日佩在腰间?,魏昭灵还记得那灵蛇剑柄的两颗蓝宝石在烈日阳光之下折射出?的光华。
魏昭灵立在原地,一双眼睛紧盯着那柄灵蛇剑,也盯着那剑上青蓝色的穗子,千年前的血迹干涸,浸在穗子上,到现在也没有褪去发黑的色泽。
他近乎呆滞地久久站立,直至此?刻,他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心中渐渐浮出?的猜测。
地面开始无端震颤,那一潭血水也开始不断翻涌漫出?,狭窄的洞口?有雨丝不断下坠,魏昭灵还能隐约听见上面的人在惊呼叫喊。
风声好似恶鬼凄厉的惨叫声,有像是有人一声声的嘲笑。
魏昭灵持着木莲花灯站在圆台上,好似不会动?的人偶一般,他攥着木灯的手指不断收紧,在这样混乱摇晃的境地里,好像根本听不到容镜和沈谪星他们的声声呼唤。
他静静地等着,
目光落在那满是血污的池水里,看?着那一颗颗的血泡浮起来又骤然破裂,榆木香缕缕混入寒雾里,在他周身被混沌的血光缠裹的同时,那血池里的池水涌出?逐渐凝聚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宽松的斗篷遮去了他的脸,暗红的血气一点?点?的在他□□流散开来,逐渐勾勒出?更为?真实的人形。
血光如丝线一般将魏昭灵束缚得更紧,容镜提剑上前想要替魏昭灵解除那绳索束缚,却始终无法触碰到那光线半分?。
那混沌血红的身影一抬手,容镜便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打下圆台。
“你?终于?来了啊。”
他的声音有点?刻意的低哑,带着些笑意,在这样阴冷的石洞里显得有些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