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泽在进入澄海的单行道上等了半个多小时,渐渐察觉到了异常。他安插在陈志均身边的人一个小时前就告知他陈志均出发了,再怎么慢也该到了。
又等了一刻钟,居高往下看,路的尽头仍没有一辆车。
他侧眸看向手机,默了数秒,伸长手拿起。正翻到最近通话,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出大宅的电话,接通后,说话的是joseph:
“小少爷,二爷他出事了......”话音冷肃,透着悲伤。
joseph口中的二爷是陈志均,陈睿泽对这点一清二楚。骤然间,他的心就像被大锤抡过,带出一阵急剧的心跳。
“什....么事?”陈睿泽缓了缓,哑着声音问道。
被问及,joseph维持了一辈子的严谨克制出现裂痕,情绪崩出。
“车祸身亡。节哀。”
一次又一次,还是同一个地方,老先生和小少爷怎么受得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睿泽当即怔住。他想笑,开香槟庆祝都不为过,但他笑不出,情绪木然。默了好半天,才憋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爷..爷他....”
joseph回:“老先生知道后,把自己关进书房了。周年晚宴也被他叫停了。”
陈睿泽凭空临摹着爷爷悲伤落寞的样子,不禁鼻酸眼热。
“知道了,我晚些过去看他。”
“小少爷,逝者已矣,你要保重。”
“嗯。”
joseph心知陈睿泽心里不好受,也没多打扰。说完老爷子要求他传达的事儿后,两人齐齐挂了电话。陈睿泽一个人坐在静谧无声的车厢里,木然的看向前方。
呵....陈志均竟然死了?
他杀了他的父母又生生折磨了他二十年,他还什么都没做,他竟然就死了??
就这么死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陈睿泽突然发现,陈志均的死亡并不能让他真正开心起来。因为在这个局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输得彻彻底底。
他的父母枉死。
他活下来了却失去了父母,在绝地里生活了整整二十年,日日被梦魇折磨。
爷爷一再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一次次被碾碎。
而始作俑者陈志均,最后也死在了一片狼藉中不得善终。
如果不是陈志均被贪和欲裹住起了极恶的念头,他们现在都会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健全的人。
呼...
思绪翩飞间,陈睿泽竟生出了窒息感。他本能的长舒了口气,摇开了车窗,让凉风进来。他踩动油门发动了车,极速往前,就像陈志均的车正朝着他而来....
而这一次,他怀揣着不再是死心,而是在极限中同自己和解。当克制了二十年的泪水从他眼中涌落时,他忽地扯起嗓子高喊..
爸爸...
妈妈...
一声一声,最后哽咽呢喃。
请你们安息吧。几十年后,我们下个世界再聚。
....
平缓了情绪后,陈睿泽回到了大宅。
爷爷还在书房,陈睿泽进去时,他双目微阖寂寥的睡在躺椅上。神色清寂,衣衫单薄。
陈睿泽看了他一眼,绕到他的书桌旁,拿了条薄毯搭在了他的身上。
老爷子就像沉沉睡去了一般,未见丁点动静。但阿泽知道他没睡着,轻轻的握住他的一只手,低声安抚道:“爷爷,我知道很难,因为我跟您一样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但再难,您都要扛过去,阿泽只有您了。您还没见过您孙媳妇儿呢。她叫乔希,中国最知名的女歌手,说是天籁之音也不为过。过去几年,我只有听着她的歌才能入睡。很美很仙,但是不经撩,一撩就炸。”
“以后,您还会有两个漂亮的重孙,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会围着您闹,找您讨糖。再不会像我这么冷清别扭了。”
说到这里,陈睿泽的声线已罕见的染上了哭意。
他真的..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了。往后余生,他想守住所有在意的人和事。
“爷爷,当阿泽求您了。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老仍是一动未动,但已有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
一周后,陈睿泽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主题为“天道轮回”。
因为这四个字,陈睿泽点开了。邮件只有几句话,却替陈睿泽解了惑也消弭了他心中最后的不甘和遗憾。
陈睿泽,
二十年前,我父亲欠下两条人命。
今天,我还你两条。往后余生,望你收获新生,我们也再不相欠。
二十年了,我想我爸了。
这回,终于可以见到他,希望能带着你的宽恕给他当礼物。如果当年我没发病,家里不需要面对高额的医药费,他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说到底,是我逼死了自己的父亲,也是杀害你父母的间接凶手。
请你原谅,胡平和胡廷轩父子。
...
胡廷轩,死在当年那场车祸中的肇事司机胡平的儿子。
跟他一般大的年纪。
这二十年来,他沉浸在悲伤和仇恨之中不愿走出,根本不曾想到有个人跟他一样痛苦。跟他一样练就一身本领,只为杀陈志均的人。
陈睿泽盯着这封邮件,默了半晌。
明知对方再收不到回复,还是郑重的回了一封。
胡廷轩,
我原谅了!来世,愿我们都幸福。
.....
陈志均的死让老爷子再一次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况,心绪不稳总是想着沉沉睡去。可每到这时,陈睿泽这臭小子就搬出小仙女般的孙媳妇儿和大胖重孙诱惑他。
日子久了,老爷子觉得烦了。有一次,直接冷下脸冲着陈睿泽吼:“天天就会叫,你倒是把孙媳妇儿带到瑞士给我见见啊?”
这不吼还好,一吼陈睿泽蔫了。
老爷子看他这副模样,黑眸微亮,瞬间精神了几分,
“不会,被踹了吧?”如果是真的,那真的是太让人悲伤了,但他怎么那么想笑呢?
“怎么会?小希她爱我!”听完爷爷的话,陈睿泽立马反驳。
“不会,你蔫得跟根豆芽菜似的?”老爷子冷嗤了一声,一脸不信。其实心里乐呵得很,太喜欢孙儿现在这样子了。
“她可能生气了。我走的时候,把她吓坏了。”陈睿泽如实回道,眼前浮现的一帧帧全是那日小希崩溃大哭的画面,顿时头脑发热,恨不能马上飞回南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是给她电话还是发短信都犹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陈老听到这话,顿时恼了:“你没事儿吓她做什么?我听苏杭说了,小希性格特别的好。她要是生气了,绝对就是你自己作的。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