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痛得惨叫出声,开始疯狂扭动身体,想要摆脱盘天君的控制。
可惜那只手掌无比沉稳有力,不论魂体如何挣扎都始终岿然不动,如同插入空气中的一柄利剑。
指尖发出轻微的玄色光芒,随即迸发出无数比头发还细的流丝,与蛟龙的记忆连接到了一起。
天道誓言不允许施术者违背誓言内容,但这不包括来自外部的探查。几乎没怎么花费功夫,盘天君就从不计其数的海量片段中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在看见安澜的一瞬间,他甚至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了蛟龙记忆中的身影。
失而复得的喜悦迅速占据了他的全副心神,连带着先前所有的恼怒和幽怨全都一扫而空,只想着能够尽快找到安澜,将她紧紧拥入自己怀中,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但是盘天君很快发现,蛟龙并不知道安澜去向何处。
他大失所望,欢欣雀跃化作沉寂阴郁,也正是到了这会儿,他才注意到安澜身边居然还有一个陌生男性同行。那应该是某个探访秘境的寻宝者,拥有缩地成寸的能力意味着最起码是渡劫期的修为,勉强还算是入得了眼的蝼蚁……
然后他就见到了谢云深与安澜“两情相悦”的片段。
这……是什么?
盘天君愣住了,数息过后,凝固的思维重新活动,他才彻底理解了这段记忆里的内容。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黑影分身如同遭遇狂风暴雨的海面般剧烈波动起来,扭曲的空间更是在不堪重负之下处处破裂,这都是因为远在无回境的本体无法控制住从心底涌出的滔天愤怒……以及某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惶恐。
如果此时有人在附近,就会发现盘天君周身环绕浓郁魔气,双眸泛起森冷红光,俨然是入魔的征兆。
他怎么敢!?
澜澜是我的!我的!!!
盘天君的胸口剧烈起伏,狂暴杀意充斥了他的心神,以至于整个无回境都在地动山摇,狂风发出凄厉呼啸,本就阴沉的天空更是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亮色。
秘境居民叫苦连天,心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还没完没了了?
大地的悲鸣四向延伸至各大门派所在的山脉,那些隐居的大能修士纷纷有所察觉,为这毫无预兆的异变感到惊诧不已。更有担忧者坐立不安,或准备卜算问卦以求天启,或计划前往异变之处一探究竟。
正当云洲大地即将陷入骚乱之时,位于异变中央的盘天君突然身体一僵,涣散的目光落到了洞府的一角,又缓缓凝聚了视线。
那是安澜的卧房。
里面有她的床,衣物和用来午睡的竹藤椅。
倘若弄坏了竹藤椅,澜澜会不高兴的——在千钧一发之际,盘天君脑子里蹦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下一刻,就仿佛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大地,所有那些沉积许久而蠢蠢欲动的黑暗都偃旗息鼓,重新蛰伏,理智全无的澎湃杀意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盘天君长舒一口气,周身魔气尽数散去,眼里恢复了清明之色。带着浅浅银灰的眸子环顾四周,见洞府内壁上遍布裂痕,他微微蹙眉,唤来了无回境最出色的工巧匠。
此人原是七岳玲珑塔的长老,最擅长亭台楼宇的设计建造,可惜得罪了六合道门的某位大能修士,为避免拖累宗门只好一路逃离,最终在无回境里安顿下来。
这一安顿便是百年。
虽然已有百年,他与盘天君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盘天君常年待在秘境深处的洞府,几乎足不出户。在工巧匠的记忆中,自己也就是在十年前来过几回,当时是为了开辟出一处空间给夫人用作寝居;然后便是昨日,他突然被盘天君叫来此处,修复因地动异状而产生的岩壁裂隙。
他没想到的是,这洞府明明才修好不到一日,如今却开裂得比修缮之前还要厉害,举目望去皆是蜿蜒扭曲的断层,还有多不胜数的缝隙。
要知道他可是专门在洞府的八方阵位施加了千钧固土术,如非遭遇化神期以上的攻击都不会损毁,能够在盘天君眼下造成这种破坏的,除了盘天君本人还能有谁?
看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大人果真是……年纪到了。
念及此,工巧匠更为提心吊胆,行为举止也越发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得让上了年纪的盘天君不满意,把他的脑袋削下来当球踢。
听说以前就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还是夫人出声劝架……
对了,夫人呢?
工巧匠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四周,结果到处都不见那位明眸皓齿的年轻姑娘。这么一说,他昨日前来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遇到安澜……
“你在找什么?”盘天君冰冷的声音响起。
尽管话语里听不出喜怒,工巧匠心里却警铃大作,脱口而出道:“我只是想看看大人您的洞府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尽善尽美!大人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吩咐!”
盘天君:“……”
盘天君:“你也发现澜澜不见了。”
工巧匠:!!!
工巧匠很想说我没有我眼瞎,但马上意识到这样的辩解没有意义,也许还会加快自己被削的进度,一时有些张口无言。所幸盘天君也没有要他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低声道:“她只是出去散心了,我很快就会将她带回来。”
工巧匠:“……”
工巧匠咽了咽口水,赔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