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平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热闹的很,路上的人也不少,以前是汉人多,现在是哪里的人都有,鲜卑人尤其多。
李蒙先带高焕去了一家酒肆,人不多,只有几方案几有客人,李蒙磕磕绊绊地点了一道烤羊腿。
一会儿伙计就捧上了菜。
李蒙起身向那伙计拱手行了一礼说:“季文兄”
季文是张和的字。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高焕不觉得意外,他看向张和,张和是个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子,年纪至多不过二十五六,此刻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张和说:“将军既然来此,不如先尝尝小店的烤羊腿,若是觉得味道尚可,我们再谈无妨。”
高焕笑了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谈买卖。”
张和也笑了,说:“买卖炙肉是买卖,买卖天下也是买卖,这要看将军想买什么了。”
高焕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张和温和的微笑说:“将军将西凉兵引入宛城,乃是灭晋第一人,只可惜天下之人多不闻将军之名。”
李蒙怔了一下,忽然起身,眼中充血道:“你……你说什么?”
张和笑说:“文田兄还不知道,这位高焕高将军就是将西凉兵和匈奴兵引入宛城之人。”
李蒙愤怒无比,他要早知如此绝不会将高焕引荐给张和,李蒙一把抽出腰间佩剑,直指高焕咽喉说:“我要杀了你!”
高焕置若罔闻。
张和笑着按下李蒙的剑说:“罢了,晋国气数已尽,这位高将军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
另一边,林姷和崔钰在一间客栈住下,这客栈有些简陋,不过也能将就几晚。
林姷撕开一张蒸饼分给崔钰,两人就着肉酱吃了几口。
周宾在一旁不听的踱步,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忧心忡忡,什么人都信不过。
他踱了几步,跟黑胡儿说:“你跟上去瞧瞧,谁知道那个张和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胡儿摇了摇头。
高焕临走前特意叮嘱他一人去足矣,黑胡儿可不去触那霉头。
晚上林姷哄崔钰睡着,熄了灯,退推门出去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高焕。
彼此都怔了一下,高焕说:“还没休息?”
林姷说:“张和那边怎么样了?”
两人几乎是同是说出口的。
林姷有些尴尬,停顿了一下,回答道:“崔钰刚睡着。”
高焕说:“张和那里也还好,今日太晚他已经休息了,明日你就能看见他了。”
林姷说:“张和他要和你去邺城?”
高焕嗯了一声,看起来有些疲倦。
林姷于是说:“你先休息吧。”她说着往楼下走,木质的老旧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空气里是一股灰尘的味道。
高焕叫住了她,说:“你身上的红疹消了吗?”
林姷默了默,说:“没有”
高焕看着她的侧脸,月光透过简陋的房顶照了下来,银白色的,他说:“我去给你上药”
林姷自己确实无法给后背的红疹上药。
林姷跟高焕回了屋子,他把装药膏的罐子打开,林姷则背着他窸窸窣窣的接开了衣裳,月光下她洁白细腻的后背展现在他的面前,她的肩膀平直,有着好看的蝴蝶骨,顺着脊梁的曲线向下可以隐约看见两个对称的腰窝,淡红色的红疹像是晕在肌肤上的水墨。
随着衣裳散开,她原本揣在怀里的东西则掉在了地上,是腰带,上面用金丝绣着精美的蟠纹。
林姷捡了起来,头垂了垂,解释说:“是给崔钰的,马上就要到正元了,往年都会送他礼物,今年不知送什么好……”
她的话没能说完,高焕忽然将额头轻抵在她的背上,她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他的额头有些烫,她的身体微微僵硬。
过了一会儿,他说:“林姷,我害怕”他的声音实在是冷静,冷静的让人觉得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是因为张和吗?”林姷淡淡地问,她道:“张和他说了什么?”
他的手臂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他的额头仍然是轻抵在她的背上,他说:“和张和没有关系”
高焕知道自己迟早会有一日与匈奴决裂,这是为了他那些个惨死的兄弟,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清楚,但今日当张和在他面前将天下局势一一剖析开时,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害怕。
毕竟他也是人。
他怕输,怕败,怕死。
过了许久,他说:“林姷,你陪在我身边吧。”
林姷说:“我有逃的余地吗?”她不是想要讥讽,她只是陈述这个事实。
黑暗中,高焕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说:“林姷,你试着喜欢我吧。”
林姷忽然间怔住了,她觉得自己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