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是夜里回来的,屋里一片漆黑,高焕将一个黑红漆食盒放在她的床榻边,然后他弯腰将案几上的油灯点亮。
林姷仍背对着他蜷着身体,不知是清醒着的,还是在睡觉。
高焕皱眉,冷声说:“起来把东西吃了”他的话里带着几分命令似的口吻。
过了一会儿,林姷才缓慢的支起身体,从后面看去,她的长发像黑锦一样柔顺的散在肩上。
她没有说话,坐在床榻上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蒸酪。
她怔了怔。
那碗蒸酪还没有冷,散发着甜甜的奶香味。
林姷仍是怔在那里,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看着高焕,眼神恍惚地说:“你将崔陵怎么了?”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她说:“你为什么给我带这个,你是不是动崔陵了。”
高焕皱了皱眉头,他想:她真是一个聪明人。
他冷漠地说:“我是接近了崔陵,但没有伤害他。”他问她:“林姷,你为何就那么喜欢崔陵?”
林姷相信高焕,高焕从来不骗人。但林姷没有回答他,她只是沉默的坐在床榻上。
高焕道:“我见他并无特别之处,更无过人之处,你倘若不说,我兴许真会杀了他”
林姷的嗓子有些嘶哑,她惨淡地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他并无过人之处,但他是我的夫君,他给了我我想要的家庭,想要的幸福,他可以让我忘记过去的一切。”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然后闭上眼睛轻轻颤抖地说:“他能让我忘记过去所有的不堪,让我以为,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妻子。”
她说:“每日清晨醒来,我为他更换衣裳,同他一起盥洗用膳,晌午前,我清点家丁买来的食材,午后,我会和庖人一起准备晚上的饭食等他回家。若逢正元,我会同他带着阿钰一起去街肆买瓜果,备上书帖探望族中亲朋。”
林姷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因蓄了泪水而有些模糊不清,她看着高焕说:“崔陵他并没有过人之处,给我的也只是最平淡的夫妻生活,但这平淡的一切正是我曾经求之而不得的。”
她垂下眼帘,苦笑道:“高焕,你赢了,你毁了我原本平淡美好的生活,你毁了我美满的家庭,你其实已经赢了,林业深毁了我的前半生,你毁了我的后半生。”
她说:“但我不恨你,这是我该偿的帐”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她苦笑道。
高焕看着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他感到痛苦,刀绞似的,窒息似的。
他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
“林业深毁了我的前半生,你毁了我的后半生”
……
“高焕,你喜欢上她了”
……
他转身推门离去。
林姷没有吃那碗蒸酪,她看着它一点点变冷,变凝,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讨厌起它的甜腻,讨厌起它的腥膻。
第二天,高焕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
高焕不来,便没有人给她送吃食,案几上只有那碗已经变质了的蒸酪。
林姷能饿一日,却不能饿三日。
第三日天黑的时候,高焕回来了,原本瘦弱的林姷又饿得瘦下去了一大圈,脸色也不好看。
高焕换了一身衣裳,是黑红锦缎裁制的收腕劲衣,衣领上绣着曲折纹,袖腕上还掺着碎红石,脚上是一双黑色胡靴,腰间挂着一把短容刀。
这是一身很名贵的衣裳。
只不过他的嘴唇还是没有血色,几乎和他苍白脸一个颜色。
他又带回来了一碗蒸酪,热气腾腾的。
林姷没有接,她实在是个固执的人。
高焕说:“快点吃了,吃过同我出去。”
林姷仍是无动于衷。
高焕舀过一勺递至她的唇边,她还是没有吃。
高焕一把放在床榻边,看着她说:“林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姷转过头看着她,她实在是瘦,她不是鲜卑人,但因为消瘦,眼窝深陷。
高焕又心软了,他说:“那你想吃什么?”
林姷只是看着他。
高焕烦躁的说:“你别想回去,你忘了你曾经做过的事!”因为林姷,他的心里非常难受,他实在是讨厌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懂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服软,他烦躁的说:“我可以让周宾一根根剁了崔钰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