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姷说:“你给我匈奴兵的衣服做什么?”
高焕说:“换了衣服,明日一早跟着骁龙营去豫州。”
“那崔钰怎么办?”
高焕说:“他跟着伤员一起后行。”
林姷没说话。
高焕说:“怎么?不愿意?”又说:“有军医,他死不了。”
林姷好言道:“高焕,崔钰和你不一样,他虽然十二岁,但不过是个只有五岁心性的孩子,你将他丢在外面,他会死的。”
高焕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她。
林姷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实在是看不懂他。
高焕说:“我不杀你,但也不想看见你回崔府跟崔陵好生活着,林姷,你和林业深一样,你们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代价。”
这回换林姷沉默。
高焕说:“崔钰你可以带着,你跟他一起随着骁龙营的运送辎重粮草的马车走。但这辈子你都别想回崔家了。”他的声音冷漠,又道:“你的马车在蔡县不幸遇匈奴骑兵,崔家所有人包括你都不幸罹难。”
他平静而又漠然地说:“对于崔陵来说,现在的林姷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姷闭上了眼睛,她的脸上是淡淡的无奈和痛苦。
高焕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姷轻轻开口,说:“那崔钰呢?他怎么办?”
高焕说:“我不会杀了他,但也不能放他回崔家。”
他道:“他和你一样,对于崔陵来说,你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林姷低下头,她看着手里的衣料目光呆滞的轻笑,笑着笑着她的眼睛就落了下来了,攥着衣料的手越收越紧。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她忽然开口喃喃。
“与君生别离……”她笑着,身子一点点向前弯去,最终匍匐跪在了地上,簌簌发抖的哭了起来。
高焕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他的手也攥了起来。
他没想到,没想到她曾经那样一个狠厉决绝的人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竟也能痴情至这般地步。
忽然间高焕觉得有些压抑,有些烦闷。
高焕从床榻上起身,冷声道:“明日就随着辎重马车去豫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崔钰我会命周宾带着,你若是敢生别的心思,我先杀崔钰。”
说完便离开了。
次日一早,林姷换上了匈奴兵的衣服,运送粮草辎重的都是高焕的人,周宾事先也特意叮嘱过,因而他们也没有为难林姷。
林姷便跟在车队后面走着,至于崔钰,林姷不知道他在哪里,天不亮的时候,周宾就将崔钰给带走了。
林姷随着军队行了一整天,到了晚间膝盖酸痛,简直没有办法坐下。
她不是没想过逃,只是崔钰在高焕的手上,他掐着她的软肋。而且这军营里都是匈奴人,他们怎么也不会帮林姷这么一个没权势的汉人,她现在只能暂时隐忍。
但她确实在想办法。
她甚至想过要杀了高焕。
就在这时周宾过来了。周宾说:“高焕让你过去”
林姷皱了皱眉头,还是听话去了。
一进帐子,就看见了高焕,他行了一天的路,但看起来丝毫没有倦意,正坐在案几前看地形,林姷进去,他方才抬头,伸出手来指了指,便又低下头继续看,没有同她说话。
林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崔钰正躺在床榻上,此刻他正睁着眼睛虚弱的看着她。
林姷面露笑容立刻跑了崔钰的床榻前,她看着崔钰苍白的小脸,爱怜的摸了摸崔钰的头,柔声说:“阿钰怎么样了?还感觉疼吗?”
高焕没有打扰她们,埋头于书函间,这书函是带着骑兵先行一步的黑胡儿送来的。
阿钰摇了摇头,乖巧地说:“阿钰不疼。”
林姷看到床榻边放着一碗热汤药,转头问高焕:“这药是给阿钰的?”
高焕淡淡地唔了一声。
他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忙,毫无与她多说话的意思。
林姷便拿起药碗轻吹了吹,喂给了阿钰,阿钰喝了药,抓着林姷的衣服虚弱地说:“阿姷姐姐,阿钰困了。”
“阿钰睡吧”
“阿姷姐姐不要走”
林姷说:“我不走”
崔钰还是不安心似的抓着她,眼睛闭一会儿就微微睁开,轻声说:“阿姷姐姐可不可以陪阿钰睡,以前阿钰做噩梦的时候哥哥都会陪着阿钰睡,阿钰现在好害怕。”
林姷怔了一下,她是阿钰的嫂子啊,叔嫂同榻传出去到底不太好听。
崔钰可怜的看着她,就像一只虚弱的可怜的小猫儿。
林姷抿了抿嘴,还是脱了靴子陪他躺到了床榻上。
这里的被褥和她之前住的床榻上被褥不一样,没有难闻的闻到,十分干净柔软。
她蹭了蹭又嗅了嗅,觉得被褥间那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非常熟悉,但到底是在哪里闻过她也记不得。
沉吟了一会儿才忽的想起来,这是高焕身上的味道。
她的脸色一白,看着怀里安睡的崔钰,想起来这分明是高焕的床榻。
她的脸由白到红,烧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害羞,她只是觉得有些尴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