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骄阳似火,此时莘儿满脸喜色的冲进了屋内,嚷道:“小姐!崔公子到了!”
林姷正坐在铜镜前描眉,她放下眉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眼里竟也开始闪着少女情动的光芒,她的唇角也总是不自觉微扬,带着几分羞涩。
她从来没有如此鲜活美丽过。
“急什么”林姷嗔道,但脸上已晕开了一抹淡红。
莘儿谄媚笑说:“奴婢这不是替小姐急吗”又道:“大人不久前已经答应了崔家的婚事,现在正在筹办嫁妆,再有旬月,姑娘就要加去清河了,清河崔家。”莘儿一脸心驰神往,道:“奴婢也想去清河看看”
林姷笑了笑,起身道:“走吧”
崔陵此刻正在门外侯着,着一身月牙白色锦袍,黑发上带着玉冠。
林姷远远的见到他,笑意更浓了,说:“崔公子何时到的?”
崔陵说:“刚到不久”又说:“清晨在宛城外的山林猎了些野味,已经命疱人料理,在山林中也已备好了清酒。”笑了笑,又道:“只是不知你能不能饮酒。”
林姷面带微笑,说:“不曾饮过,但可以试试。”
两人谈笑着往府外走去,迎面恰好碰到了李风,还有一队家奴,林姷的笑容忽然僵了僵,她看见了高焕,或许是因为整日和崔陵出去游山玩水,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高焕了。
他看起来和以前并无不同,只是更加的沉默冰冷了,他的手腕和脚踝仍旧拴着锁链,不是林业深不给他解开,而是他不肯解,他不接受林业深赏赐的美味食物,依旧吃着家奴才吃的糟糠,也不换上林业深送去的锦缎衣袍,依旧穿着粗糙的麻衣,他固执的要命,不肯接受林家一丝一毫的恩惠,甚至白日里仍然和家奴一起做工,晚间住在柴房。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与她和林业深划清干系,也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保持恨意和冷静。
他若是接受了林业深的恩惠,那他成了什么?
他无法接受,无法忍受,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他走过她的身边,锁链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就像他的人一样。
“怎么了?”崔陵见林姷沉默,问道。
林姷方才回过神,说:“没什么。”眼帘垂了又抬,笑道:“崔公子,我们走吧。”
林姷一路没有说话,走到山林的一处亭子前,崔陵方才道:“你同方才那个带着锁链的孩子有交集?”
林姷怔了一下,一时语塞。
崔陵说:“那日街头被林家抓捕的也是他?”
林姷点了点头,说:“是。”
亭子里有一个崔家的蓝衣家仆在小炉上烤肉,案几上摆着漆碟和佐料。
林姷和崔陵坐在软垫上,崔陵一边给她斟茶一边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与他有交集?每次你见他,都会驻足沉默。”
林姷说:“谈不上交集,只不过有时会觉得他可怜罢了。”
肉烤熟,崔陵便取来给林姷,说:“明日我便要启程回清河。”他见林姷面色微白,笑着解释道:“旬月后你要嫁来我崔家,我要早回去做准备,不然大婚之时会太过仓促。”他说着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微微干燥,她不安的心也逐渐平缓了下来。
崔陵说:“不必担忧,在林家安心等我。”
她的心软了,化了,也暖了,她轻垂下眼帘,遮掩自己的失态,然后点头轻声道:“我等你”
崔陵松开了她的手,转而从袖里拿出了一只钗子给她。
林姷一怔,接过去微笑道:“多谢公子”准备带上。
崔陵笑说:“你再看看”
看看?林姷有些狐疑,看着那珠钗足有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将镂空的钗花拔开,里面竟是一小段尖锐的薄刀,小拇指骨结般长。
“这是?”林姷有些不明白他送她这东西的用意。
崔陵微笑道:“是你管我要的”
林姷就更不明白了,说:“我要的?”
崔陵说:“五年前你向我讨过这东西,我见你年纪小,怕伤了自己就没给你”又叹息道:“看来是真忘了。”
林姷略显歉意地笑道:“多谢公子”
在林间又停留了一阵后,林姷便回到了林府,正是暑伏,她身上出了不少的汗,脸上的脂粉也有些化开了。
远远的就看见李风迎面过来,对她说:“姑娘,大人要见您。”
林姷是来不及换衣裳了,道:“这就去”
林业深此刻正伏案处理事务,他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已经一连数日都没有回府休息了,据说是平阳立国的匈奴已经打下了长安,屠戮不少百姓。
林业深抬头见她进来,放下笔揉着眉心,说:“方才和崔陵出去了?”
林姷道:“是”说着给他斟了杯清茶。
林业深冷眼瞥她,而后又闭上了眼睛,神情略显疲惫,说:“日后到了崔府,该怎样说,怎样做,你可都知道。”
林姷说:“请大人放心,姷儿有分寸,绝不会给大人惹麻烦。”
林业深听她这样说,感到很满意。
林姷轻给他捶背,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大人,那个高焕……”
林业深说:“这段时间陛下因平阳的事忧心忡忡。还真没有时间管他。”林业深长叹了一口气,疲倦地说:“待忙过了这阵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