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儿的尸体被从后山挖出来的那天大雨倾盆,这场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暴雨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冲淡了一些,但同时一种莫名的压抑在这场闷热的大雨中慢慢发酵。
林家治家向来严厉,后山挖出死人这种事还是头一回,更不要说挖出来的还是林家小姐的贴身婢女。
“小姐,这里实在晦气,您快回去吧。”李风说道。
林姷置若枉然,她举着油纸伞,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上面,她的白靴上沾了潮湿的泥土,扭曲的泥印像是某种怪异的花纹。她的脸苍白如雪,眼眸寒冷似冰。
李风拿她实在没法子,只好转身冒雨收拾尸体去了。
林姷感觉到身侧有人走近,她偏过头,是高焕,他身上的深蓝色粗布衣裳已经湿透了,头发也是湿的,粘在同样苍白的脸上。
高焕看着他们清理尸体,腐臭味蠕蠕的爬上来,他皱了皱眉头,也不看她,冷声说:“那是你的奴婢”
林姷的目光也落回到林子里面的尸体上,淡淡地道:“是”
两人俱是沉默,直到尸体清理完,林姷方才转身往山下走,高焕走在她身侧。
“你们关系很好?”高焕语气冷淡地问她。
林姷说:“十岁那年,她就来到了林府,同我一起长大。”她的声音非常平静。
高焕说:“可一点也看不出你难过”
林姷停下了脚步,高焕也停下了。
她看着他的脸,雨水沿着他的额头流下,经过鼻梁嘴唇。她的手指便追随着雨水的轨迹抚过他的脸。
高焕看着她,并不躲避,或许是雨天的缘故,她觉得他的眼睛也像这雨水一样冰。
蓦的,林姷收回了手指,淡淡地问:“难道我一定要痛哭流涕才算难过吗?”
高焕没有回答。
走到了山下,林姷语气冷淡地说:“早点回去,别再淋雨了。”
高焕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间叫住了她:“林姷。”
林姷有些诧异的回头。
高焕说:“我真是看不透你。”
……
李风收拾好了肖儿的尸体,方才来到林姷这里。
林姷脱下靴子坐在矮案前,看起来很阴沉,眼里也若有若无闪过一抹哀伤,她说:“肖儿是怎么死的?”
李风说:“具体还没查验出来,但能确定是被勒死的。”
林姷低垂下头,微湿的发梢散落下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李风立刻安慰道:“姑娘您别太难过,官府已经下了通缉文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之一定会捉到赵漾的。”
李风其实根本没有捕捉到林姷的心思,林姷并不难过,她是恐惧,肖儿的尸体被挖出来摆在她眼前的那一刻,那原本隐藏在心底恐惧数倍膨胀开,几乎要把她的胸口压裂。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李风担忧道,碍于身份不能够过来搀扶她。
林姷一边用手被支撑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摇头,用一种嘶哑的声音道:“我没事,你先退下吧。”
李风担忧的离开了,出去后还吩咐下人去煮碗安神汤送给林姷。
“喂,林姷”
“林姷”
林姷感觉到有人在推她,在叫她,那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但却又隐隐的带着几分着急和关切。
朦朦胧胧间林姷睁开了眼睛,竟看见了林业深的影子,她的脸瞬间没有了血色,眼睛睁大,瞳孔收缩,那是一种极度恐惧的表情。
高焕也被吓愣了,放下手里的安神汤,把黏在她脸上湿濡的发都扫开,她像是吓得丢了魂,没骨头一样,整个人都是软踏踏的,直往他身上栽。
高焕一边抱着她一边着急地问:“你怎么了?喂,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