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真垂首,不知如何言语,赵顼见她默认,摇头道:“你胆子真是不小,竟敢独自坐在这御湖里,就不怕有人害你?”
她却淡定道:“妾身与长公主素昧平生,长公主为何害我?”
赵顼方才明明听得有船驶近的声音,这会儿却不见了踪迹,只以为是恶作剧,借着船头灯光,乜见陈仪真衣裙之下一双小小金莲,又是轻轻一笑:
“小娘子在湖中划船,船桨断掉,衣裙尽湿也便罢,鞋子不知哪儿去了,倒是恁地奇怪。”
陈仪真素来看中男女大防,一双玉足此刻落入男子眼中,只觉得脸上犹如火烧,连忙蹲下身来,穿袜已是来不及,只能胡乱将鞋子穿上。
赵顼瞧着她局促的样子,顿觉心里好笑:“娘子肤白,这双玉足甚是好看,想是遮不住的!”
他这话愈发叫她心下大窘,只道幸亏是在晚上,赵顼如此轻薄之举,叫她心里怒意陡生,只觉不堪忍受,哪里还管他身份尊荣,便正色道:
“趁人之危效仿那登徒浪子,闾巷之人尚所不为,况天子乎?”
赵顼听得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指责,愈发笑道:“朕是在自己的宫里与人说笑,小娘子这般委屈,可是想做朕的娘子么?”
宫中妃嫔皆称娘子,陈仪真听他越说越没个行儿,便负气别过头去,赵顼却与她争论道:“娘子自己不穿鞋子,怎反倒怪朕唐突你?真是好没有道理!”
陈仪真半点儿分辩不得,索性抱膝不语,她这般委屈之态落入赵顼眼里,叫他又起了怜惜之意,赵顼收起嘴角一丝戏谑,伸手道:
“还不快上来!难道你真要在这里过夜不成?”
赵顼的声音温沉有力,陈仪真抬眼瞧他,如今被困湖中,一来怕受人暗害,二来不忍小月担心,只能将手伸了过去。
船上本来便不稳,陈仪真刚刚上船,便觉微微一晃,赵顼欲伸手扶她,却是被她躲开了去。她站稳后,这才想起还未向赵顼行礼,便双手交叠置于左侧,屈膝道:
“妾身多谢官家!官家圣躬万福!”
赵顼似笑非笑,他从来便见不得美人,这样瑶台仙子一般的人物端端立在眼前,心中不由得多生一丝好感,掀起船帘道:
“此处离岸还有一会儿,朕送你回去。”
陈仪真犹豫片刻,随着他入了船舱之中,这船甚小,二人面对面坐着,舱内放着一壶小酒,陈仪真只觉赵顼一直瞧着自己,正惶惶不可终日,又听赵顼问道:
“你叫陈仪真?”
陈仪真点了点头,轻声道:“表字真真。”
赵顼笑得一脸云淡风轻:“朕继位前,本名赵仲针,真真二字寻义,也可算是仲针了。”
陈仪真之垂首道:“妾身不敢。”
“娘子何故对那《宫词》这般喜爱?”赵顼问道。
她落落大方:“相传当年此词传入宫禁,先唐武宗病重之时,其孟才人为上歌之,到‘一声何满子’,竟气亟肠断而死,长门怨词向来至精至诚,怎不叫人哀怜之?”
赵顼见她见识广博,心下更添一丝喜意,道:“你非宫人,怎哀怜起宫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