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门又要关上,宋柔瑾小脚伸进门缝里,顾不得被夹住的疼痛,轻唤道:“管家叔叔,是我,我回来了。”
她声音很小,蚊子似的,险些?淹没在雨水敲打?在地上的声音里,还好管家耳朵灵,垂眼瞧见小小的身影。
7岁的宋柔瑾太小了,她虽说?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这段时间却一直食不果?腹,短短几日瘦了一大圈,还好管家是个好说?话的,赶忙将门拉开。
“小小姐怎么?出去了,赶紧进来,还好我路过,不然你这要是在外面过一夜可怎么?好,万一明天雨停了……”
雨停了会怎么?样大家都清楚,宋柔瑾脸色苍白,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厨房快没吃的了,姐姐们?让我去拿点。”
“那些?死丫头就知?道使唤你,我来拿着罢。”管家想要接手,结果?宋柔瑾抱得更紧了。
“管家叔叔不用了,我抱着就行?。”宋柔瑾顶着雨往后院跑去。
管家没有强求,见宋柔瑾不愿让人帮忙便停了步子,看着小小的身影越跑越远,暗暗叹了口气。
最?经不得考验的便是人心?。
宋柔瑾回到屋子的时候,一个妇人坐在屋子正?中央,手里拿着把剪刀在剪纸。
寻常剪纸都是用红纸剪些?窗花之类的,可妇人手里拿着的却是泛黄的纸,那是用来给?死人做纸钱用的,妇人剪的真正?是纸钱。
宋柔瑾将白菜放在一旁,将板凳推到桌子旁,费劲地爬了上去,从针线盒里拿出个小一号的简单,学着妇人的模样,拿起一张纸剪了起来。
妇人仿佛没有看见宋柔瑾进门,身旁的箱子里已经有不少的纸钱,她却好像不满足,一直剪着,剪到外面雨声小了很多。
她抬起头,看了眼晃动不已的窗户,像是自?言自?语道:“雨停了,他要来了吧,该来了,不来的话怎么?有钱花呢。”
宋柔瑾动作一顿,低下头,乱糟糟的头发隐去了她半张脸,别人看不见的阴影里,她眼里一片通红,泪珠在眼眶打?转。
她不敢哭也不能哭,若是哭了……
砰的一声女人将剪刀摔在桌子上,一把薅过宋柔瑾的头发将她拽到眼前,恶狠狠道:“若不是你,没有你的话我儿子就不会死!是你害了我儿子!是你!”
她手劲极大,宋柔瑾猝不及防被提了起来,头发一根根脱离头皮的痛破了她的防线,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娘!娘你别这样!”宋柔瑾拉着妇人的胳膊,想要挣脱出来,可她这么?小,如何能逃得脱。
“你哭什么??!为什么?要哭!你在咒谁!你是不是咒我,还是咒这个家!”妇人瞧见宋柔瑾眼泪后更加疯狂,一手拿起桌子上的剪刀狠戾地刺了下去。
眼看着尖端就要刺进宋柔瑾眼睛,妇人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眼里的狠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妇人将宋柔瑾狠狠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娘只是……娘只是……”
“我知?道,我不怪娘。”宋柔瑾小心?翼翼地环上妇人脖子,努力克制着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委屈,毕竟娘亲已经很难过了。
“娘,我带了白菜回来,晚上我们?有饭吃了。”宋柔瑾给?妇人擦了擦眼泪,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妇人艰难的回以一笑:“好,我们?柔柔真棒。”
宋柔瑾跳到地上,拖着放着纸钱的木箱往门口走:“娘,我先将这些?去烧了,快入夜了。”
妇人拭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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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凝一直跟在宋柔瑾身后,看的比宋柔瑾多。
她知?道宋柔瑾进门的时候,管家在门口看了许久,面上阴狠和不忍来回变换着,到底还是最?后那点良心?让他将大门打?开,没让瘦弱的小姑娘流落街头。
她还瞧见宋柔瑾抱着白菜回来的时候,走廊尽头还有假山后面藏了几个人,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柔瑾,更是盯着怀里那颗破烂的白菜。
卫凝不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城镇好像是官府在外面封了城。
自?古封城的原因无外乎两个,一则战事,二则瘟疫,但就目前看来,这里的情况既不像是战事也不像是瘟疫。
廊里起了灰白色的烟雾,纸灰在白烟舞着一起向外飘去,遇到雨水后纸灰被打?湿落在地上,只有烟雾越飘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