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时翊一?整天都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但是这种过于正常的表现,反倒是让安诺觉得有点慌。
就算时翊没听见秦霄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可是时翊推门?进来,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总结陈词,他都不好奇的吗?
安诺抓心挠肺好奇得鸭皮,就是不敢主动找死。
直到晚上洗完澡关?了灯躺进被窝里,安诺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从那天说不“碰”她之后,时翊还真挺忍得住,半个月了,愣是每天以非常微妙的状态抱着她,单纯地睡觉。
只是今天——
“时时时时翊你干嘛呀?”安诺抬手,一?把摁住他撩起自己衣摆往里探索的指尖,磕磕巴巴地问道。
时翊没回答她,换了只手继续。
安诺:“???”
刚刚躺在小被子看见时翊洗完澡出来她就有点奇怪。平时总是穿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今天开门?的时候居然就穿了一?条长裤。
肌肉紧实的腰线下面,连肌理?分明的腹.股.沟都若隐若现。安诺的眼神,简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得好。虽然但是,也不是没见过,但还是脸爆热!
既然没眼看,她就干脆蒙头缩进了被子里,反正当鸵鸟这种事?情?,她又不是头一?回干了。
结果没想到,关?了灯之后他会?如此直接地直奔主题!所以这男人是觉得反正还得脱,省得穿了??
禽、兽、啊!
两只手一?块儿摁住时翊的魔爪,安诺纳闷道:“等一?下!你今天怎么了?”
时翊还是没说话,反手回握住她的手腕,用以前最喜欢的姿势把她的两手反剪过头顶,摁在枕头里,俯身亲了下去?。
“唔???”黑暗里安诺眼睛一?圆,使劲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就开始懵得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直到怀里的小姑娘被亲得软乎乎,时翊才退开,凑到安诺耳边,非常善心地哑声告诉了她原因?,“帮你做下适当的运动。”
时翊接着说:“比如拉伸。”
安诺的手腕被他牵着提了提。
“比如按摩。”微粝指腹在她心口皮肤摩.挲,时翊又说。
忍着身体自然的颤.栗,安诺:“……”呵呵。那您还真是,谨遵医嘱啊。
“那向医生还说了,让我不要一?直躺着呢。”即使气息不稳,即使被人压迫,安诺还是要顽强抵抗。就算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时翊手上动作一?顿,话也不再说了。像是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终于把人噎了回去?,安诺气息微沉,喘了两口气,可把自己牛逼坏了。
顿了好几秒,时翊才恍然似的轻声说:“也是。”
“……?”安诺又不明白了,您这是什么呀是?这话音里还掺着点笑意又是几个意思?
右手继续,左手松开她的手腕把人托着坐了起来,时翊偏身凑过去?,咬着她的耳朵,气息灼.灼,“一?直躺着多没意思,你试试坐着,也挺有意思的。要是还觉得不行,再下去?试试站着。”
安诺:“???”等一?下!!为什么突然开起了挖掘机??医生还让她补充营养呢!时翊你不能?这样,她营养会?跟不上的!!
……
直到安诺累得阖着眼睫除了呼吸什么也不想干,时翊才搂着她,动作轻柔地一?路顺着她的额头、眼睫、嘴唇,印下轻吻。最后,又在她心口贴了贴。然后凑到安诺耳边,嗓音带着成熟男性的性.感微哑,又掺着点男孩儿宣誓主权似的傲娇,轻声咬了两个字,“我的。”
安诺:“…………”无语,真的无语……还以为他真不吃醋,原来搁这儿等着她呢。
合着把她当烙饼似的折腾了半宿,就因?为这个??!
这回不是泡了醋了,这回是直接化身老陈醋生产线自给自足了。
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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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热,成片浅粉白的椿寒早樱,也落了一?地,换成了颜色更热烈的关?山。
良好的休息加“适当运动”,安诺恢复得不错。从一?开始还需要镇痛消炎类的药物,到现在配合热疗按摩就能?正常活动,安诺自认为心态也恢复得不错。
唯一?气的就是,时翊天天都给她没事?找事?,最近还硬是拉上她一?块儿晨跑。
每天被人拖着跑出门?,又被人当死狗一?样背回来的安诺,充分体会?到躺着不动是一?件多么让人快乐的活动。比如现在——
“洗个澡陪我去?上班。”时翊对?着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的小姑娘说。
“……”闭着眼睛,安诺有气无力,“不了吧,我今天想在家休息。”
“在我办公室里也能?休息。”时翊说。
“我又不是你的员工,”安诺怒了,“凭什么让我每天都跟着你去?上班!”
时翊笑,“月底给你开工资。”
安诺环着他的脖子,抬起脑袋,额头往他肩上一?磕,“时翊,你放过我吧。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体力那么好的。”
时翊忍着笑意说:“你不觉得你最近早晚都锻炼,体力比以前好多了吗?”
安诺:“……”去?特么的早晚都锻炼!!
两人回到家,看着眼前洗完澡,气定神闲替自己打着领带的时翊,安诺不想说话。
时翊矮身,看着躺在沙发上搂着小抱枕的安诺,有些好笑,“真不陪我去??”
安诺摇摇脑袋,誓死不动弹。
时翊眉眼微挑,“那我白天想你了怎么办?”
“……”安诺无语地抬起一?只手,撑住他心口把人顶住,一?脸严肃地说:“来,让我们给彼此一?点空间?。”
时翊抬手捉住她的手腕笑,稍稍挪开,俯身下去?亲了亲她,温声浅笑道:“那我想你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温温热热的呼吸落下来,安诺眨眨眼,眼前是时翊放大的好看的眼睛。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安诺觉得连这种要求都不答应,那她也忒渣了一?点。于是说,“可、可以呀。”
时翊笑,退开,摸摸她的脑袋,“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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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生活都被时翊安排得过于充实,安诺这会?儿一?个人躺家里,还觉得有点享受。就是没过两个小时,手机就震了起来。
本以为是时翊,结果安诺拿过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以为是骚扰电话,起先还没接,直到对?方孜孜不倦地打了第二遍,安诺才接了起来。
“您好。”划开接听,安诺开口道。
对?面顿了顿,像是确认了一?秒,接着说:“是安诺吗?”
“嗯对?,您是……”安诺听对?方声音,愣了愣,直觉是这人应该是杭旗胜,又怕自己认错了人。
“你好,我是杭旗胜。”
安诺:“……?”
她小时候刚学琴那会?儿,网络媒体还没如今这么发达,但是圈子里小朋友们都知道,这位就是他们要学习和追赶的目标。国?内古典钢琴能?发展到如此规模,这位可以说是业界先驱了。
杭旗胜两岁学琴四岁得奖这样的神迹,时常出现在当时的纸媒和电视采访里。这是位被每一?个琴童的家长拿来作“别人家孩子”范本的。
几近不惑之年的杭旗胜,可以说是国?内前辈中的前辈了,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您您您您……您好!”安诺捏着手机,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然后非常正经?地端正了一?下坐姿。即使人家压根看不见。
听着电话这头突然严肃起来的语调,杭旗胜话音里都带了两分笑意,“你好。之前就看过你的演出和比赛视频,都很不错。”
“谢谢谢谢!”安诺有点受宠若惊。杭旗胜特意打个电话来夸她琴弹得好,就和得过小金人的夸新人演技一?流一?样。
“是我该感谢你。”杭旗胜笑说。
“嗯?”安诺一?懵。
“我还是十多年前,平城举办奥运会?的时候,在平城歌剧院受邀演出过一?回。”杭旗胜笑着解释道,“这次要不是因?为你没办法去?,我怎么能?有第二次机会??”
“……啊?”安诺傻了。
她受伤之后,不光是对?她来说迄今为止最重要的演出被迫取消了,连带着一?些小商演和比赛,也没能?参加。那个各路消息满天飞的app,卸载之后也没再装回来。至于最后是谁代替的她,去?了平城歌剧院演出,她没敢看,也没去?米乐那儿打听。
身边的人,也更不可能?主动提这件事?。直到今天杭旗胜打来这个电话,她才知道,给她替演的,居然是他。
“之前见你在微博上发过手伤的事?情?,后来也给你发过私信,只是没见你回。”杭旗胜又说,“想你大概是没看见,所以我就问你经?纪人要了电话,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安诺赶紧说,“我……好久没登账号了。”
杭旗胜猜猜也是,于是说:“你就把我当个话有点多的同行,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
安诺安安静静听他说着,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点闷,又感同身受。
杭旗胜左手小指,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每次有媒体采访,想拿这个当做是他励志卖点的时候,杭旗胜却从来不愿多说。每回都简单一?句“小伤恢复了,就接着弹琴了呗”一?带而过。今天却是原原本本,把他当初受伤的事?儿说了个详细。
“……那会?儿家里要给我买架琴,不光是省吃俭用那么简单,亲戚朋友都借遍了才凑足的钱。我想被琴砸了弹不成琴,和眼睁睁看着琴被砸坏,不如赌一?把吧。”杭旗胜说,“还算好,也就砸到我一?个小手指,琴是保住了。不过还真是和我预想的最差情?况一?样,当时医生就直接给我判了刑,说我以后别想碰琴了,就算能?碰,也弹不好。”
“你说难过吗?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一?块儿学琴的小伙伴,亲戚朋友,甚至是之前和我不对?付的,都来安慰我。我都不知道他们有几个算是真心的。起先我还高兴应付,到后来干脆闭门?不理?。”
“所以为什么每次采访的时候,我都不愿意说,因?为那段时间?,并不是什么英雄式的励志经?历。我难过,我暴躁,甚至想过自暴自弃就这么算了吧。”杭旗胜说着,又笑了笑,“可我又实在放不下舍不得。”
“我知道外人的安慰不一?定有用,只是想告诉你谁遇上这样的事?,谁都不会?平静得像个英雄。”杭旗胜玩笑道,“他们能?找到我给你做替补,说明咱们水平也差不多。”
安诺捏着电话,长睫半垂,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然后弯了弯唇角,长长地轻吁了一?口气,“杭前辈,谢谢你。”
挂了电话,安诺走到窗边。支棱着侧颊看着外面即将到来的夏天,举起手机,拨了时翊的电话。
对?面几乎秒接,男人好听的嗓音带着点戏谑,掺着细微的电流声传进安诺耳朵里,“想我了?”
安诺捏着手机笑了会?儿,然后说:“对?呀,想你了。好想呀。”
时翊怔了怔,接着笑。
小姑娘多久没这么理?直气壮地说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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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的定期复诊结束,做完检查从医院出来,安诺让时翊把她带到丰茂广场就行。说是要拿着他的卡,去?他家的商场给丰茂的业绩作贡献。
“需要我帮忙拎包吗?”时翊调侃她。
安诺风情?万种地撩了撩长发,胳膊肘撑着两人后座之间?的扶手,微微歪着脑袋看他,拖着尾音娇气地说:“这么原始的吗?难道不是我买完了只要放在柜台,时总你叫人通通帮我送回家就可以了吗?居然还要拎的么?”
时翊笑着摁她脑袋。
把人带到丰茂,在安诺一?脸“你尽管说,我没在听”的假笑下,叮嘱了她好一?会?儿,时翊才把人放走。
要说她刚受伤的那段时间?不难受不担心,那都是假的。在起初像脱瘾一?样难受的状态下,还要时时刻刻焦虑恐惧着,担心自己会?不会?再也弹不好琴。她心里像是有个小人不断地在叫嚣“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还好,她身边这些爱着她的家人、朋友,还有时翊,都在告诉她:你不必做个英雄。
她看书闲晃,买张票一?个人坐着看一?部电影,渐渐接受生活里不是只有弹琴这一?件事?的状态。况且,人家杭前辈小指粉碎性骨折了还能?接着弹呢!她这算什么,又不是好不了了。
就比如现在,安诺试着脚上今夏新款blingbling的八公斤细跟凉鞋,压着裙摆看着镜子里360度无死角的小美人,就也很愉快嘛。
“安小姐真的是连脚踝都精致好看。”
“谢谢。”从小被夸惯了,安诺倒也没有不好意思,甜声道完谢,让柜姐帮她把鞋包好,开开心心刷了时翊的卡,两手空空接着往下一?个专柜闲晃。
刚想替那双现在还穿不上的凉鞋配齐和它组得了cp的包包,安诺脚步就一?顿。
广场一?楼一?处扶手电梯的下方,正放着几架展示用的样琴。
这是安诺两个多月以来,第一?回看见实物。之前来丰茂闲晃,没见过一?楼有摆琴来着。
左手边F家的包包,瞬间?它就不香了。
勒着自己的斜跨小包包带子,安诺像个AI自控机器人一?样,朝着那几架样琴走过去?。
非周末,广场人不多,样琴里有一?架的琴盖开着,是可以供人试琴弹奏的。
早上向医生看完复诊报告,也有说过她要是想练琴,可以循序渐进弹起来了。只要不是力量型的大型协奏曲,或者长时间?不停歇地练习,问题都不大。所以演出和比赛,她现在是惦记不上,摸摸琴键,总还是可以的。
安诺近前抬手,指腹轻轻落到白色的烤漆琴键上。
自从和陶梓薇周遥一?块儿做过一?次“什么活也不能?干的”美甲,安诺就没再去?做过,还是按着以前的习惯,指尖的甲缘稍稍冒出小月牙,就让时翊帮她给剪了。
指尖触碰到琴键的一?瞬,安诺有种嘴角抑制不住想上扬的冲动。
像是曾经?那种,存在回忆里的少年,多年以后又让她突然遇上了的不思议的惊喜感。
顺着自己的心意坐到琴凳上,指尖顺了几个音,接下去?的动作,就自然而然地像是不需要人提醒了一?样。
安诺也不敢作死,谨遵医嘱挑了首曲调轻柔的流行音乐。没想到一?曲弹完,身边倒是响起个孤零零的掌声。
“小姑娘弹得真好听啊。”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身侧响起。
安诺回神,转过脑袋,是位不认识的路人阿姨。起身,安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呀。”
她这会?儿弹的,大概随便?哪个学琴的非专业选手都能?信手拈来,结果,还被人真心诚意地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