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睡床。”
“都怪我们的条件太简陋了。”
“你不能睡地板,这样会着凉的。”
“我们一起睡吧,看我发现了什么?锵锵!柜子里有两床被子呢。”
“……”
讨论结束了。
这场单方面讨论的结果是:两个人分享一张小床,各自盖各自的被子。
莉齐没有入睡的打算,她看起来简直有点过于兴奋。她先是蹲在巴基的凳子边上看他擦枪,还有学有样地把自己的戈博短刀拿出来擦拭了一会;片刻又丢开,飞快地蹬上床,往窗台一趴,看起了窗外的雨。
雨势越来越大了,打在叶子上的声音都是噼里啪啦,听起来怪吓人的,但因为是在温暖安全的室内,被玻璃一隔,就一点儿也不吓人了。
莉齐饶有兴致地张望着外面仓皇奔跑的人群,他们在瓢泼大雨里看起来就像一些被迫撒出罐子的巧克力豆,蹦跳着就跑远了。
莉齐的目光追逐着他们,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糖盒。很奇怪买的时候明明特别想吃,但一被归入购物袋,她强烈的吃糖欲望又减灭了。
但她还是把糖盒拿出来,给自己挑了一个薄荷口味。
“把窗帘拉上。”
巴基嘱咐她。冬日士兵的声音在雨夜里听起来都有一种别样的柔软。
巴基哥哥的声线就是这个样子的,其实一点也不冷酷,还有点软绵绵。
莉齐不知怎么的就有点高兴。她听话地把窗帘拉上,自己往枕头上一倒,薄荷糖用舌尖裹到这边、裹到那边,在嘴巴里专心地捣鼓来捣鼓去,和牙齿碰撞出响声。
她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
巴基还在擦枪,一眼都没分给她。
莉齐吃完了一颗,又吃一颗柑橘味。两颗糖全部在口腔融化完后,她跳下床去刷牙。
等到整个人都收拾好了,她才舒舒服服地重新躺回去,被子一卷,把自己裹成团,滚到最里边。
整个房间一下子静得能听见呼吸。
“哥哥晚安。”
少顷一个脑袋复又探出来,做贼一样快速吐出一句,又立马缩了回去。
巴基擦枪的动作停了一停。
他擦完了枪,又开始擦短刀。除了腿侧别着的,腰后际还有两把。他擦完一把又拿起另一把,对于这种毫无温度的兵器,他不紧不慢、十足耐心。
等到三把刀擦完,他终于无事可做,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一会。
两耳灌满了模糊的雨声。他微微侧身,好像在听,又好像只是在放空思绪。瞳孔深碧非常,比两颗磁石更加神秘。
他静坐一阵,提步往床榻走去。
莉齐早就枕着风雨,呼呼睡着了。侧脸压在枕头上,被挤得鼓起肉肉的一块,像只马上要流出馅儿的年糕团。
他就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人动都不动一下,好像被咒语定住了身子。片刻机械手臂轻抬,帮她把遮住嘴的一团被子扯下来,规矩地掖住下巴。
做完这个动作,他转身,走向浴室。
简陋的莲蓬头,打开后好长一阵没得出水。巴基站在下面耐心地听水管引水上来的嗡嗡声。第一捧水从花洒喷出之际,他仰头,捋一把湿润的头发,任水流冲刷过他排列精密、紧实分明的肌肉。
热水仅在三分钟后就宣布告罄。他也不在意,冷水一阵抽搐性的猛喷,他也在底下站足了五分钟。肌腱在冷热交替的刺激下张弛明显。
快速洗完澡,他走出浴室,裹挟起一阵比屋外冷雨更重的寒气。
冷到还没等他走到床边,莉齐似有所感,在梦里都打了一个喷嚏,赶紧把头埋进绞成团的棉被里。
巴基:“……”
他摸到床沿坐下。
等到身体恢复正常热度,他才把自己沉入另一床被子。手臂交叉,规矩地拢在被面上,像极了小学生。
床太小了,拘着身子。他只得弓起腿,和旁边另一团火炉样的热意并排。
冬日士兵闭上眼睛。
可惜这个夜晚注定不能安逸结束——
巴基怎么也想不明白,身边这个小火炉是怎么挣脱开纠缠不清的被子,固执地把手臂伸过来,还要一个劲往自己身上靠的——
睡傻了的莉齐只会比不睡的莉齐更黏人。
她的习惯很坏:还喜欢把人的脑袋往自己身上摁,跟抱个橄榄球差不多。
但巴基不是个无知无觉的橄榄球,他挣脱三次,每次都会被那双小手臂拉回来。他索性坐起来,就着床头一点小灯盯了她一会,表情看起来很想把她搡到地板上。
但到底没能实践。
他闭上眼睛,僵着身子准备听雨听上一夜。女孩的手早已越过被子的界限,精确地按在他的胸膛上。
有一阵从外到内的热意慢慢渗进去。
那团烦躁鼓动的火苗现在又逐渐平静如水了。
黑暗里,莉齐睁开一只眼睛,仰脸看巴基。
他呼吸平稳,进入睡眠。
莉齐重新埋下头,嘴角弯起猫一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