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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三颗佛珠(1 / 2)


岑杙自回京后,就被?解除了一切官职,赋闲在?家?。

作为最后关头倒向诚王府的标志性人物,她没?有被?丢进大牢,已经算是皇太女难得的雅量。何况作为潘遂庸生平最得意的门生,没?有被?算进潘党,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没?办法,主办这件事?的人是江逸亭。他的助手是傅敏政。

这两个人不是岑杙的同?窗,就是她的至交好友。翻遍玉瑞国史都找不出这么走运的事?,刚好全被?她碰上了。

要说他们有包庇之嫌,还真抓不到什么把柄。就拿江逸亭来说,他是有名的论?事?不论?人。身为东宫嫡系,竟在?东宫内部混了个人弃鬼厌,和东宫对着干的事?情没?少做。假如今个是诚王上台,东宫沦为阶下囚,就凭他的“劣迹”真不一定会?被?划为东宫党羽。同?理放在?他那位同?窗师弟身上,逻辑就很好解释了,他可能真的不认为拜了哪个老师就一定跟哪个老师是一党,因为他自己就不和谭玄镜是一党。

加上岑杙本人一直是中立派,后期只在?诚王府混了个脸熟,还未在?实质上对东宫造成?什么损害,自然没?有被?当成?靶子?重点照顾。而且她是出了名的爱惜羽毛,履历几乎无懈可击,一时半会?儿?想要扒她的短,还真没?那么容易。

但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潘遂庸的门生旧故大多?随他投了诚王府,是东宫的重点打击对象,人人叫苦连天,自顾不暇。因此潘遂庸行刑那日,竟没?有一个门生到法场送行。

午时的阳光照得人头脑发昏,老迈的潘遂庸沉重地跪在?地上,耳边是咆哮的人群。周围的一切都很模糊,还很冰冷。他只晓得现在?是初春,而春日不是肃杀的季节。新上台的这位女主,显然对四时没?有一点敬畏之心,偏要在?万物复苏的时节,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果然呵,果然呵!”

他艰难地喘息着,听见一个脚步声朝他走了过来。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放在?了他的面前,低唤了声:“恩师。”

潘遂庸艰难地抬起头来,辨清眼前这个瘦长的人影,似乎想尽力维持什么似的,拖着平常的嗓音:“是岑杙啊!”

“恩师,我来送你。”岑杙从食盒中取出一壶酒,并两碟小菜,在?法场上铺开来,用筷子?搛着喂给他吃。

“你这样一来,对你的前程可不大好了!”

潘遂庸像是洞见又像是欣慰。

岑杙道:“恩师放心上路便是,我自有我的去处。恩师到那边以后,我会?将恩师的尸骨送到栖霞山两镜峰,那里是个长眠的好去处。我父母也安葬在?那里,恩师如果寂寞的话,可以找他们时常说说话。”

潘遂庸迷惑地掀了掀眼皮,但是并未深究。他这一生无儿?无女,唯一的倚仗就是遍地门生故旧。因为涉及的是谋反大案,祖坟是回不去了,能够埋在?青山下,与佛钟相伴,确实是个绝好的安身处。

他问:“老夫欲与汝师徒二人再?赴琼林宴,其可得乎?”

岑杙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监斩官提示时辰到了。

她收拾了碗筷,退到法场外,静静地看?着那个行将旧木的人。在?临刑前,潘遂庸眼中似乎有光聚过,若有所思地看?着岑杙。一切师徒情分尽皆泯灭。

将早就备至好的棺木扶上马车,岑杙亲自驾着车慢悠悠地出了西城门,没?有理会?身后一众看?好戏人的得意嘴脸。傍晚来到栖霞山两镜峰脚下,先仰望了望那状如驼峰的两座山,让人把棺木停在?山脚下的茅草屋里,停灵一晚上,次日便继续上山。

两镜峰,又叫双驼峰,以状如骆驼的脊背而闻名,中间?相连,两峰高出。一左一右,各据西东。在?北坡安葬了棺木后,岑杙绕到了西镜峰来,抬头往峰顶方向看?了看?,在?那半山腰处,有两座高高的坟冢就如同?两座缩小版的驼峰似的,静静地连在?一处,无声地俯瞰着群山。她的眼睛弯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顶上爬了起来,动作又快又麻利。

山上的树木已经抽出了新芽,到处一片新生的景象。岑杙到达坟前时,额头沁出了汗,被?风一吹冰冰凉的,但一点不觉得冷。已有祭品摆在?坟前,样子?很新鲜,应该是两三日内送过来的。她心里微微一动,把自己的祭品从盒子?里端出来,摆在?旁边。从跪在?地上,怀里掏出一篇祭文出来,在?坟前烧了。对着两座坟冢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爹爹,娘亲,阿诤来看?你们了。我杀了涂远山,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在?那边过的好吗?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在?天上保佑着我……”

“阿诤!”

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唤,岑杙忙抹了眼泪回头,见到那个熟悉的人,有点不好意思被?瞧见窘态,便没?做声。

“真的是你。”

樱柔提着一个盛着果品的篮筐,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一身素衣比她平日的气质清冷了许多?,眼睛里有惊喜,也有感同?身受的温柔。瞧见她眼睛红红的,便也不再?说话了。

“樱柔,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岑杙调整好了情绪,看?看?她身后脸色很臭的石艾,后来一想,她们现在?在?山上住着,寻到这儿?来很容易,这话问了也是多?余。

樱柔却?认真地回道:“有一次我听寺里的香客说起要去后山拜会?平阴,直觉是你父亲,便跟着来了。你不会?怪我们私自来打扰你爹娘清静吧?”

“怎么会?,”岑杙搓搓鼻子?,刚想说“我本来就想带你来的”,又觉这话已经失了最初的立场,不太合时宜了,便截住话头,改口道:“谢谢你来,樱柔。”

樱柔红着耳朵点点头,把祭品放下来。二人在?旁边的槐树下坐着休息,石艾跑到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拿着剑划来划去。樱柔还带了一些吃得来,分给她。岑杙道:“你外婆身体还好吗?”

“已经好多?了,再?过几天就能下地了,多?亏了玄喑大师。”

“这些天你们在?山上还住得惯吗?不好意思啊,原本应该让你们住在?家?里的,但现在?京城里的是非多?,怕会?连累到你们。”

樱柔笑了笑:“没?关系的,栖霞山的风景很好,栖霞寺的人也很好,钟声也很静心,而且外婆特别喜欢这里。以前爹爹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们玉瑞的国土太辽阔了,南北的差距好大的。”

“你要是在?南边过得不习惯,可以搬到京城这边来,我也好方便照顾你……们。”

樱柔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不用了,我打算过一阵子?,就带外婆回蓝阙去。”

岑杙愣了愣,感觉有些突然,但是转念一想又是必然的结果,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回蓝阙?此去路途遥远,车马行囊都备至妥当了吗?”

“嗯,”樱柔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这回我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阿诤,你会?想我吗?”

岑杙看?着她明媚的带着忧伤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樱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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