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了一声:“你这小嘴可真贱,你我走着瞧吧。”林施施拈来一张人/皮面具粘在我脸上,续而点住我的哑穴和一只腿的穴位。
翌日,待我被松绑后,我对着铜镜一望,看见的是一个又哑又瘸,满脸麻点子的村姑,虽说没有想象中丑,但也绝对称得上土。
而林施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望着她的脸,心沉到腹中去了。
她做了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她的身形与我身形相似,又擅长眉目流转,就连模仿我在门槛上踮脚的姿态,也是刚刚好。
她把自己变成了骆福如,而骆福如变成了村姑,我已经可以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霜降之后的第十天,在汴梁城外,我被林施施逼迫着,与她一同走过旧时的护城河,就在那河边,我看见了邵爵。
斜阳下,他坐在护城河边一棵光秃的苦楝树下,形单影只的身形在树影下万般斑驳,我大喜,兴高采烈的冲上去,谁知一瘸一拐摔趴在地。
邵爵应声看过来,眼神在我身上轻轻带过,便停在假冒的骆福如脸上,林施施当着我的面迎了上去。
林施施真是天生的戏子,连声音语气也模仿的不差分毫。
林戏子胡乱解释一通,只说那日晕了过去,醒来发现被女真教的人抓了,现下终于逃了出来。她又说:“小哥,这几日为了找你们,人家鞋底都磨破了,真的疼的好厉害啊,你背我行不行?”
我想笑,我想起骆生批判戏子的一句话:“你看这一台子蠢货,学的会身段,学不会精髓。”
我傻乎乎的问他什么是精髓,他嫌弃我蠢,都几年过去了,也不愿意解释。
世道如今,我终于领悟了他的话,林施施学的来我的声音神态,却学不来我强大的内心。
就她这段娇滴滴的蠢话,我是不可能说的,何况她鞋底的破洞,也是我昨晚用石头磨破的。
我想如邵爵这般聪慧的人一定可以一眼识破。
谁知道没有。
邵爵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他顿了片刻,将假的骆福如背起来,脚下走的极犹豫,“小福,我有事想对你说,其实……”
我侧耳倾听,却听林施施低声道:“我累了,稍后再说吧,对了,怀春去了哪里?”
他摇了摇头,继而侧过脸看了我一眼,我抓紧时机冲他挤眉弄眼,谁知他又把脸转回去,问她:“地上这位,是你朋友?”
“哦,她啊?是一起逃出来的,又哑又瘸,不过,看起来也就是个相貌平平的村姑。”
“你说的对。”
我从不知道小哥会这么好骗。
他们走向了汴梁城西侧的一处清冷饭庄,并且好心的将我捎带上了。
上了二楼隔间,,邵爵刚在阑珊边坐下,便轻轻拉住了林施施的手,依旧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探长了颈脖,想要偷听他说了什么。
林施施的另一只手从桌底探过来,那细长的指甲顶着我的膝盖,她不可察觉的对我乜斜,似乎在警告我,为了不当一世的哑巴瘸子,我把头收回来,绝望的望向高处,谁知这一望,竟就看见穆怀春小坐在饭庄一楼的角落。
我心下大喜,正待伸伸胳膊腿,做一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好引起他的主意,我本想假装打翻手边的水壶,刚想动作大了些,把水壶撞飞出去,眼看着那水壶就要砸到一楼一个姑娘的头顶,四处传出惊呼声,穆怀春却飞身而起,一脚将水壶踢到对面的墙上。
他面色不佳的抬起头,先是瞪着我,随后目色便淡,微移,落在林施施脸上。
他快步走上来,立在桌边。
我想,林施施的话语间毕竟漏洞百出,邵爵辨不出真伪,是因为他耿直,但穆怀春不一样,他那样的老狐狸火眼金睛,一定能看出此间问题。
但他没有,他只是目色警惕的看着邵爵,没有半分心思琢磨我是谁。
他对假骆福如道:“小福,你去饭庄对面的茶楼等我,不准再进来。”
邵爵闻言有些动容,手放在桌面微一施力,似乎想站起来,却又止住了,只留了目光冰冷的回敬穆怀春。
发生了什么?他二人之前还协同作战,教训着林施施,现在这是怎么了?
我没来得及多想,林施施便一把勾起我的胳膊,将我往门外拽:“这位朋友,你留在这多有不便,也随我下去吧。”
待我二人走出饭庄,她已藏不住那不怀好意的笑。
“你伤心吗?换了脸皮,谁还能认识你呢?我看他们并没有那么在意你,了解你吧?别做梦了,你还想撕下这面具?别枉费心机了,你摘不下来的,可死了这条心吧。”
她逼着我潜回饭庄,七拐八饶到了那隔间的隔壁,她取了袖中备好的利器往墙上一推,竟打通一个小小圆洞。
“来,好好听一听,你们的铁三角就要散了。”
我听见穆怀春在说话。
“你可以不把舍利子交出来,但你必须离那小鬼远远的,越远越好。”
邵爵回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你以为,当日我不急于回星魂阁寻找舍利子是为了什么?因为我知道你早就先一步把它抢到手了,你不但拿走舍利子,还惹上听风前来的女阴教。”
邵爵声音淡淡的,“一派胡言。”
穆怀春哼笑:“你可真能忍耐,即使在抢舍利子的时候,被人重伤了背后,竟也能强忍着走上一整日而不露破绽,何必呢?蛮空派的老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把那小鬼唬的不分青白,一直相信你是个好人。”他将什么拍在桌面,“看清这张飞鸽传书,可别说这不是你的字迹。”
邵爵沉默。
“其实你与你师父早已暗中传信,一直在泄露我们的行踪,你心有计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湖上的人都说眉君道人是何等的真君子,何等的好人,可你心中应该最清楚,你师父到底是怎样的人。”
邵爵的声音沉了下去:“你懂什么,我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有如家父,纵然家父有再多过错,于我而言终究是恩情大于过错。”
“你能说的出来利用二字,可见你还不算瞎,原本,因为那小鬼信任你,我早已对你放下戒备,可惜你太不珍惜这些,你应该知道,在这鱼龙混杂江湖里,能得一人信任是多难得的事。”
“我知道,我本万分感激,可是穆四少,你要知道,这事上难以抉择的事情太多了,有时不是一句用对错就可以做决定……”
后面的争执我并没能听清,因为就在此时,我被人拎起了后领。
那人的笑声伴着几声清脆的算盘响,“我说林姑娘,你不务正业,跑到这来做什么?”
我心下一愣,林施施也猛然回头,对卫小川用口型道:“你怎么认出我的?”